瀕臨秋季,魔都的夜晚格外淒涼。
夜空被城市的燈火襯托得光芒璀璨,盡管如此,卻依舊難掩秋季的蕭條。
我站在波光粼粼的黃浦江對麵,在瑟瑟涼風中裹緊了單薄的舊外套。
黃浦江邊有相互依偎著竊竊私語的情侶,有挎著小商品在江邊叫賣的小販,眾生百相,交彙成了這一副千姿百態的江邊夜景圖。
黃浦江對麵,五光十色的高樓大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麵,明亮的燈光把天上的幾顆瑟縮在涼夜裏搖搖欲墜的星星比了下去,似在炫耀著這個城市的驕傲和自豪。
而在這樣一個蕭瑟的涼夜,在這五光十色的高樓大廈裏,背地裏又潛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醜陋,正逐漸地在夜色中顯露出可怕麵目呢?
我從灰色的帆布單肩包裏取出中午剩下的半塊麵包,就著涼風艱難地咽下去。
我知道在這麼富麗堂皇的黃浦江對麵啃半塊幹麵包的確是一件不夠體麵的事情,但除了免費的黃浦江之外,我的確找不到更好的去處消磨掉大半個夜晚——
誰讓收房租的日子又到了呢。
這幾天我已經收到了多次來自房東的奪命連環催,不堪折磨的我索性直接把手機關機了。
為了避免房東上門催款,我決定到黃浦江邊度過大半個夜晚,然後在趁著月黑風高的時候回到我居住的小屋裏。
我在黃浦江的一側對著光禿禿的江水啃著幹麵包,而在黃浦江的另一側,在光鮮亮麗的西餐廳裏,葉良辰和他的新女友——一位藝名為angelacici的嫩模兒,正在一家高檔的情侶餐廳燭光晚餐。
angelacici有著天使般的容顏和魔鬼般的身材,此刻,在搖曳迷人的燭光下,angelacici正矯揉造作地用叉子調戲著一小塊牛排。
她對麵的男人,精致的五官宛若雕刻,正風度十足地低眉用餐。
“後天就是我的生日了。”angelacici水汪汪的眸意味深長地掃過葉良辰的臉。
angelacici剛從島國拍攝完照片回來,一直期待著葉良辰能主動提起生日的事情,可沒想到從頭到尾葉良辰都隻字未提。
無奈,angelacici隻好自己主動提出。
葉良辰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子對上angelacici的雙眼:“今年想要什麼禮物?”
angelacici莞爾一笑:“良辰,你不用總是給我買那麼昂貴的禮物的。畢竟隻是過個生日而已,隻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葉良辰“哦”了一聲,繼續自顧自地切麵前的牛肉。
angelacici開始興致勃勃地講述自己在島國拍攝的一些經曆,講到一半,她頓了一下,似是提醒地說道,“寶格麗新上市了一款鑽石手鏈,我很喜歡,很多和我一起拍攝的女性朋友都有那一款……”
angelacici似乎總有講述不完的話題——包包、珠寶、高跟鞋、化妝品……每一個話題都能讓她手舞足蹈地講上半天。
葉良辰忽然有些莫名的煩躁,angelacici的話似乎被他自動屏蔽了,她連珠串兒似的話語變此刻卻變成了斷了線的珠子,總在進入他耳朵之前就散落一地。
葉良辰將視線轉向窗外,透過餐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不遠處波光粼粼的黃浦江,還有對岸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熙熙嚷嚷,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熱鬧,他對麵的angelacici正在興奮地向他介紹一部他完全不感興趣的、即將上市的低俗電影《煎蛋俠》。
葉良辰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從熙攘的人群中抽離了,掉落到了另一個完全隔離的世界。他能夠看到每個人的臉,卻無法觸摸他們,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
他掉落的那個世界裏,似乎被一種透明的隔離和這個世界隔開,隻剩下他自己,被囚禁在那個透明的、抽離的世界裏。
一種強烈的孤獨感堵在了葉良辰的喉間——就像小說《包法利夫人》中的主人公一樣,被一種幾欲窒息的孤獨和一種想要打破現狀的衝動所包圍。
“小說……”
葉良辰呢喃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女人的臉——
那個追著蘭博基尼奔跑的女作者,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