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風雨燕歸來 10.釜底抽薪
燕南北和常家姐弟來到綏遠城逛馬王廟會。
他們先去馬神廟,觀禮清騎兵拜馬神。似人非人、似怪非怪的馬神塑像上掛滿銀牌,大香案上鋪著大塊黃布,塑像兩側擺滿了香蠟紙表等。這些騎兵在喧天的鼓號聲中,一隊隊上前參拜,甚是整齊有序。
隨後去看民間馬王社、義行馬王社、馬橋十大股拜馬王。高大的神台搭在外麵,四周人山人海,場子周PI擺攤的、算卦的,應有盡有。四臂三目的馬王紙像供奉於桌上,前列錢糧、香燭、水果、雞魚、羊頭之類,神像下繪一供桌,桌前繪一小馬,亦供清水一碗、淨草一鬥,眾人紛紛攘攘地參拜,場麵很是混亂。
然後開始逛馬市,有那牙紀為買賣雙方服務,看馬的牙口、看膘情、看腿骨、看走勢,還要騎上馬跑一圈,稱作亮馬或摸奔子。噅噅的馬嘶聲,沸沸揚揚的叫賣聲,一派熱鬧景象。
最後,他們才去聽戲。今年請的戲班子是蘭桂班,清一色唱山西北路梆子,此時一出《_龍點睛》正唱到馬周和四娘重逢:……一幅両龍酬知己,兩小無猜定婚姻,驚突變,從此後,驟起戰亂,勞燕分飛,兩隔阻,無訊音,十五年,我夢繞魂牽,我萍蹤天涯,將両存,尋此畫,莫道天涯路漫漫,國龍送來意中人……
常玉婷聽到這時,早已淚眼婆娑,左手手帕不停地抹淚,右手不覺牽住了燕南北的手。燕南北被她玉指在握,想要掙脫,卻又不忍,唯有心中歎息。
常玉祥和四名護衛對聽戲沒有興趣,在一邊看江湖藝人耍猴玩狗。常玉祥看什麼都沒有耐性,不一會兒乂東張西望起來,忽然看到兒步外有吹糖人,吹的唐僧師徒以及武鬆等梁山好漢栩栩如生,也沒和護衛打招呼,就鑽了過去。剛讓他吹了個孫悟空拿在手裏,突然被人攔腰抱起,就往人群外擠。常玉祥剛想喊,嘴裏馬上被塞進了布子。
與此同時,燕南北終於看到有人用目光向他示意。那人是馬駿的手下,在香客來客棧見過。他故作慌張地左顧右盼道:“玉祥呢?”
常玉婷翹足環視一圈,頓時花容失色,跺腳說:“快找我弟弟!”
那四名護衛此時也發現常玉樣不在,也慌了神兒,連聲呼喊著找起來。
燕南北不管不顧地閃身上了戲台,手搭涼棚四處一看,隨即縱身下來,向北追去。常玉婷和那四名護衛緊跟在後麵。
追出擁擠的人群,前麵視野一寬,終於看見四人挾持著常玉祥飛奔而去。
燕南北放開步伐,狂追在後麵,把常玉婷他們遠遠甩在了身後。
那四人地形不熟,鑽進了一條死巷子。馬駿追到的時候,一個人已經翻過了高牆,正要接過同夥舉起來的常玉祥。燕南北大叫一聲:“著鏢!”抖手一鏢,飛取牆頭上那人的麵門。那人驚叫一聲:“不好!”顧不得常玉祥,直接翻進了牆內。
此時,牆這邊的三人再想上牆已經不趕趟。倆人拔刀撲向燕南北,另一人也拔出刀,卻架在常玉祥的脖子上。
戰有十幾回合,那倆人已經明顯不支,隻有招架之能,而無還手之力。挾持常玉祥的那人突然大喝一聲:“住手!”手上微微加力,已在常玉祥的脖子上劃出一道紅線。
燕南北和那倆人同時住了手。
那人冷笑道:“小兄弟,好身手,我兄弟認栽了!不過,常家這小崽子可在爺爺手中!放我們走,我兄弟也放人!否則,先砍掉他的頭,再和你以死相拚!”
燕南北冷冷地說道:“好,一言為定!不過,雁過留聲、人過留名,是好漢的,報上名號,讓我跟東家有個交代!”
那人笑道:“正要你給常萬奎那老狗帶個話,我們是馬駿的兄弟,我大哥與他有血海深仇,遲早來取他的狗頭!叫老狗把脖子洗淨了候著!”說著一使眼色,那倆人飛身上牆,隨即在牆頭接應那人,三人配合默契,手搭手一借力,眨眼兒一起躍過牆頭。
從腳步聲聽得出,這幾人片刻也沒停留,疾步如飛地遠去。
燕南北扶起驚魂未定、哭哭啼啼的常玉祥,邊哄邊攙扶著去和常玉婷會合 夕陽染紅了死寂的黑土崖子。
突然,有十幾匹快馬飛奔而來,蹄聲敲碎r黃昏的寂靜。一匹伏在孤樹下的老狼倏地弓起背,聳動毛發,側耳聽聽,隨即隱進叢生的沙棘中。
這一行人馳到這棵孤樹前,齊齊勒住馬韁,驚得頭頂上的老鴰亂飛。
為首之人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幾間土房問道:“老五,那掛著一排紅燈籠的,想必就是香客來客棧了吧?”
一人鷹鉤鼻子的漢子答道:“大哥,沒差,除了張三娘的香客來,這荒野大漠裏再沒別家客棧了!”
為首之人笑道:“好,咱這就去!哥哥我早耐不住要會會這張三娘了!”
眾人哈哈一笑,紛紛揮鞭打馬,一陣風似的撲奔到院門前,隨即甩鐙下馬,敲鼓似的連連打門。
出來開門的是那矮騾子,麵無表情地把他們讓進院,把馬匹拴到馬槽上,又把他們領進屋,隨後去喂馬。
屋內隻有一桌客人,正熱火朝天地推牌九,忽見進來這麼多人,一時都噤若寒蟬,眼神卻都沒閑著,耳朵也都豎了起來。
張三娘早迎了過去,揮動粉拳,在鷹鉤鼻子的胸口連連錘打,嘴中嬌笑道:“呦,這不是包克圖的韓五哥嗎!哪陣風把我親親的五哥吹來了?這麼多人,好大的聲勢,不是來擄我張三娘的吧?”
鷹鉤鼻子笑道:“不敢!就是擄了三娘你,我老五也養不起!來,我給三娘引見!這就是我大哥賈元,包克圖數一數二的人物,懷春院和賈記當鋪的大掌櫃!”
張三娘拋個媚眼笑道:“呦,原來是賈大爺,好響亮的名頭呀,三娘我這耳朵早聽出繭子啦!我這香客來可真是來香客了!呆一會兒,一定好好敬賈大爺幾杯!”
賈元笑道:“早聽過三娘豔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賈某此次前來,實有要事勞煩三娘,可否借一步說話,也好讓賈某奉上心意!”
張三娘媚笑道:“呦,賈爺,好急的性子呀!也好,那就來吧!三娘我倒要瞧瞧,賈爺的心意……嘻嘻……實不實!”
賈元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後,來到她的住處,麵對麵坐下。
張三娘又拋個媚眼,笑道:“賈爺,這門一關上,可就剩咱孤男寡女了!三娘我的規矩是有話直說,有……嘻嘻那個快放!三娘我可沒那耐性子,也沒那磨嘴皮的工夫!”、 賈元淡淡地一笑,掏出一包銀子扔到桌上,說道:“這是賈某的心意,孝敬三娘的!麻煩三娘引見桑大當家!”
張三娘拿在手裏,掂量掂量,眉開眼笑地說:“賈爺真是出手豪闊!這事兒盡管交給三娘我,最遲明天太陽落山前,保準讓賈爺你見上桑大刀!”
賈元起身笑道:“那就拜托三娘了!賈某先去和兄弟們喝酒了!聽說三娘的紅燜羊肉也是一絕,賈某早就流哈喇子了!”
張三娘嬌笑道:“三娘我還有好多絕的呢,賈爺不嫌粗陋,慢慢品嚐就是了!賈爺先去喝著,稍等一會兒,=:娘自會去敬酒!”說著把賈元送出屋。
賈元一走,張三娘馬上關上門,麵色已然變得鐵青,柳眉間更是殺氣騰繞,緊步走到炕頭,挪開枕被,連拽下麵不知連著哪裏的繩頭三下。
也就裝袋煙的工夫,矮騾子無聲無息地開門進來,又把門關上了。
張三娘緊咬著粉唇說:“矮騾子,三娘的仇人終於到了!”
矮騾子麵無表情地問道:“是哪個?三娘你可瞧準了?”
張三娘眼含熱淚,悲憤地說道:“來的是賈元!就算化成灰,三娘我也認得!殺我一家三口的那夜,我就躲在米缸裏,伸出頭看了一眼,那兩個挨千刀的剛行完凶,正摘蒙臉的布子呢,一個是常萬奎,一個是賈元,雖是側麵,那也絕不會錯!”
矮騾子說道:“那好,我去取他的狗命!”說著就要往外跑。
張三娘一把拉住他,把矮子抱到炕上說:“騾子弟,不能在客棧下手!桑大刀要是怪罪下來,卩fi可就呆不下去了!咱還要在這地兒守株待兔,等常萬奎那狗賊呢!不如這樣,他們回去的時候,你先一步等在路邊,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 矮騾子負手站在炕上,傲然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