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晨飛在路邊攔了一部出租車,打開門,也不說話,接過二姐手裏的孩子,默默地坐上了前麵的副駕駛位。
林秋荷扯了扯林母的袖子:“媽,上車啊。”
“喊啥哩,我還不知道上?”林母吼了一聲,四手四腳地爬上了車。
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人,他看了看林晨飛淤青紅腫的臉部,很關切地問:“先生,要不要先去醫院看看?”
林晨飛搖了搖頭,聲音嘶啞地說了句:“謝謝你……橫河新村,鳳起路。”
“曉得了。”出租車司機一踩油門,頓時滑進了大馬路,加入到潮湧般的車流裏。
車裏的幾個人全閉牢了嘴巴,不說話。氣氛,很冷冽,也很局促。
司機看樣子是個健談的人,沒憋幾分鍾,他忍不住開口了:“先生,發生啥子事體了?要不要報警啊?”
“不用。”林晨飛扭過頭去,簡短地回道。望著紛紛往後倒的高樓樹木和人群,林晨飛的心,在一點點扯碎,一點點地沿路拋灑。
司機又從反光鏡中看了看後座的兩個人。老太太筆直地坐著,兩手緊緊地抓住座位的布邊,兩眼直視前方,滿麵怒容。大塊頭的少婦,雙手攀在隔離網上,貪婪地望著快速往後倒仰的景致,那神情那狀態,極像監牢的犯人在覬覦外麵的自由世界。
出租車司機,他們的警惕性一般比普通市民要高,因為他們整天穿梭在城市的每個角落,見過太多的人和事件,練就了一雙不凡的慧眼。今天,這個司機,就覺得車上的這幾位乘客有些異常。
而且,別看這個司機四、五十歲了,可他的好奇心與求知欲,竟然比年輕人還旺盛。
他默默地開了一會兒,正準備轉向的時候,卻遇到了紅燈。
將車停穩後,司機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扭頭看林晨飛:“先生,你沒事吧?”扯過盒裝的餐巾紙,遞給林晨飛:“先生的口角邊還在流血呢。”
林晨飛接過,並不去擦試,隻是淡淡地說:“謝謝。”
“清早的時候,武林廣場那邊,一群毛頭小夥在打群架,好幾十人人呢,打得滿天滿地都是血,血拉汙滋的,嚇死人了。要不是警察趕到,出人命那是肯定地,唉,實在的年輕人哪,脾氣來得大,一天到晚拿著爺娘的鈔票尋事體,”司機搖著腦袋,不知是感歎,還是不理解,“先生,你不會是在那邊受的傷吧?”
“不是。”
“那你這一臉的傷是哪來的?”
“碰的,撞的,摔的!”林晨飛有點窩火。
不知這個司機是太寂寞還是太熱情,他好象並不介意林晨飛那冷淡的態度。又細細地研看了林晨飛的臉部,皺起眉頭:“先生,看你的這個樣子,好像傷得不輕呢,根據我開多年出租車的經驗,看起來,先生不是摔的碰的,而是被人打的,很可能是被男人打的吧?”
林晨飛很不耐煩,但無法渲瀉,極力地壓抑著火氣:“不是。”
“不是?不會吧,難道是女人打的?乖乖,”司機掉回頭看了看林家母女,壓低聲音又說:“據我多年開車的經驗,是後頭的那兩個女人打的吧?”
林晨飛哭笑不得,今天真是出門不利啊,還碰上這麼個饒舌的司機,“不是。”
回答裏,已充滿了火藥味。
誰知這個司機有些無喱頭,他索性轉過身端祥起後座的人來,一臉憂國憂民的神情,說話聲音已無所顧忌:“先生,據我多年開出租的經驗,看出苗頭了。後頭這兩位,一個是你老丈母娘,一個是你老婆。嗐,也難怪你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哦。這個老阿婆,麵相像個惡煞一樣,你老婆呢,大洋馬似的,娘囡齊上陣,你哪是她們的對手哦,難怪倒黴啦。先生,你到底是犯啥子錯誤了?生活作風出問題了?唉,這毛病,是男人都有的。”
林晨飛的牙關已咬緊,他猛地擊了一下前窗玻璃,瞪著大眼,喘著大氣:“你給我閉嘴!滾你媽的開車經驗!再多講一句,老子先劃了你的老臉!媽的,你老娘才像惡鬼、惡煞呢,你老婆才是大洋馬呢!”
司機被嚇了一跳,不知這個帥氣而又帶著一臉傷痕的年輕人到底發啥子神經了。正在這時,綠燈亮了,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嘟噥:“好心當驢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