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英武候下意識的摸向了腰上的佩刀,並且露出了一個武將該有的肅殺之氣。
此生能有這麼一天,我覺得很欣慰。心中緊繃的那根弦,不由得鬆懈下來。
我坦然若之的望向那片黑壓壓的軍隊。
來吧,段無極,我在這裏等著你。
……
弓弦被拉緊,北寒軒的手逐漸抬起來,隨時下達放箭的命令。
段無極的隊伍在距離城下三裏的地方停下,千軍萬馬就在眼前,段無極置身其中。
他已經不是當初在朝上叱吒風雲的攝政王了,他現在越來越有領袖氣息,冷峻的麵龐上,處處彰顯著雄霸天下的壯誌。
寒風獵獵,將士們的戰袍在風中作響,兩方人馬誰都沒有先出聲,我站在城樓上俯視著他們,而段無極亦然。
目光短暫的交彙過後,段無極做了一個手勢,那個動作令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當那隻手臂揮下的瞬間,北寒軒‘放箭’二字隨之脫口而出。
對方如泰山壓頂而來,我們這邊早已做了布防,一瞬間天雷地火,一觸而發。
“殺——”
無數箭矢從城樓上射下,但是對方卻早有準備,盾牌林立,一寸寸的朝城樓靠近,用於攻城的巨大撞木從隊伍裏衝出來。
砰……巨大的撞擊聲猶如魔鬼的喪鍾,負責看守城門的將士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門板上,以免真的被撞開。
我們嚴防死守三個月,段無極沒有供給,他支撐不了那麼久,所以,隻要城門不破,我們還是有希望的。
城樓上不斷有人被飛上來的鐵鉤拽下去,一旦有缺口,後麵的人立即補上,我站在包圍圈中,隔著無數晃動的人頭朝段無極看去。
突然間,小腹出現抽痛感,老嚴正聚精會神的觀戰,藏在袖子裏的手不斷搓著,生怕遺漏了什麼,連我踉蹌了一下都沒發現。
疼,太疼了。
我下意識的摁住腹部,那種疼很熟悉,卻又陌生的可以,好似有刀在腹中翻攪,我咬牙忍耐著,卻還是沒能忍住。
北寒軒正在前線指揮,但他好像有順風耳一樣,居然聽見了我的痛呼,老嚴也發現了,他連忙轉身一把饞住我。
“陛下?陛下您怎麼了!”老嚴驚慌失措的望向我。
此時,我腦袋上不斷的有汗滲出來,我蒼白著一張臉迷茫的搖頭:“不知道……朕……朕好像生病了。”
話沒說完,一隻箭矢擦著北寒軒的後背過來,不等北寒軒反應,我猛地旋轉一圈,赤手接住了那支箭,心想著老子雖然來大姨媽了,但依舊身手不凡。
可下一秒我呆住了,不光是我,連在我身邊的老嚴也是一副驚悚不已的樣子。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腳下,我強忍著痛楚朝下看,竟看到了一片刺目的紅。
“陛下——”在北寒軒這聲怒吼中,我好像被什麼抽去了力氣,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歪在城牆上。
箭矢嗖嗖的在我耳邊飛過,居然沒有一根射到我,老嚴在擁擠的人群中大聲的呼喊著:“護駕,護駕啊……”
士兵們一股腦的朝我湧過來,試圖將我從城樓上架開,可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氣壯山河的大喊:“都給朕回去,好好打仗!”
老嚴見我不肯走,忽然撲向城牆,用手圈著嘴巴朝下麵大喊:“攝政王啊,陛下小產,陛下要小產啦……”
實在難以想象得到,一個太監居然能吼出那麼大的聲音。連我都被鎮住了。
震耳欲聾的進攻聲瞬間停止,北寒軒顧不得指揮,倏地衝過來抄起我的胳膊:“抬陛下回去,快!”
我的手卻死死的扣著牆磚,慘白著一張臉朝下看。
段無極在我城下徘徊了半注香,決然的轉身離去,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如同退潮般的撤離,那速度快的讓人差點沒反應過來。
直到那片黑壓壓的人頭越行越遠,我才真正反應過來。
他走了。
“陛下——”在倉皇的叫喊著,我繃緊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
上天是仁慈的,他讓我保住了西涼山河不被鐵騎踏碎。
上天也是殘忍的,在決定與北狄繼續水火不容的時候,賜給了我一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