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的弦
第一章預言
古老的占星術開始了，但我不被允許進來。
宮女們說母後添了個王子，我多了個弟弟。父皇給他取名為靳風炔。
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用一種憐憫的、歎息著的眼光看我。
隻因我一生下來，烏黑的頭發中竟有幾縷青藍色。那是血統不純正的表現，而且絕術不強，頭發才剛及耳。而我年幼的弟弟竟有一頭發及腳踝的純黑色頭發……
頭發愈長，愈黑，意味著在將來弱肉強食的夜風獵之旅中有強大的優勢。
也許我不配做長皇子，靳風炔比我更有資格。
所以炔一出生，父皇便舉行了古老的占星式為他預占命運。我出生的時候，隻有普通的洗禮。但沉風帝國隻有我和炔兩個王子。
我趴到窗前，看庭前櫻花傷逝。
夜厝，我親愛的王子，請您不用擔心。
我回過頭去，看到一臉慈愛的宿靈。他是我父皇年邁的北方護法，司預知。
宿靈走上前，帶著令人暈眩的聲音，捧起我剛可紮起的頭發，親吻著：“夜厝，我親愛的王子，請您不用擔心。”
我疑慮不解，忽然聽到巨大的一聲響，急忙扭頭看著宿靈。
他還是一臉的高深莫測，隻不過浮起一片笑容，抱起我向外走去。我趴在他懷裏，看到他灰色的頭發漫天飛舞。
來到占星台前，我看到神色沉重的父皇，還有在占星台六芒星中沉睡的弟弟，還有他那是我兩倍長的黑頭發。
父皇。
父皇沒有應聲，他伸出占星權杖，權杖發出一層銀色的風，包裹住我。
夜厝，我可憐的長皇子。
然後我暈了過去。等我醒來，我的皮膚上竟微微地有一層銀光。
母後說這是父皇一個完美的結界。結界可以阻擋住每一個愛我的人的攻擊。
從此在我長達700年的漫漫歲月中，結界一直隨我左右。
父皇找來一個絕術很高強的婢女留詩隨我左右，從此有一個疑團同樣隨我左右——為什麼給靳風炔的占星式會忽然中斷。
2
不管怎麼樣，大15歲的我在年幼的弟弟麵前宛若神祗。
炔常常湊過來親吻我的眉毛。
哥哥，我們一起去看櫻花，好不好？
櫻花樹下炔很漂亮。握著炔的手，我常莫明感動，我有一個念頭，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要護佑著他，我愛的小弟弟。
有一回，我們爬到芷淵樹梢看沉風帝國不滅的明星。隻要沉風帝國的王存在一天，這星便會明亮一天。那天我特意支開了留詩。
弟弟的絕術依舊比我高強。出許是因為血緣吧，人的黑發在明星的光芒下飄逸著，就像黑色的緞一樣。炔伸出小手，笑嗬嗬地撫過我的頭發。
哥，你的頭發真好看。
我扭過頭去，看到自己和炔一樣長的頭發正發出青藍色的幽幽光芒，笑了。自從有了父親的結界之後，我的頭發便加速生長。
哥，還有你身上白色的光。
那是結界。
什麼是結界？
就是保護我的一種強大絕術。
哥，等我長大了，你就不需要這個東西了。我會變得很強，很強，我可以保護你。
我再度笑了，笑裏有忍隱的憂傷。炔的占星術為什麼會停止？我想是他無法預知，他的命格和我們的不同。也許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脆弱。
摟起炔，我聽到他低聲說，哥，我這一生最愛你。
刹那間，什麼東西在我眼裏翻騰。我抬頭看看耀眼的明星，隱忍著悲傷。
留詩說，我和炔是沉風帝國數百年來相處得最和諧的一對皇子。
3
我140歲那年，炔125歲。
我們要去傳說中皇子們要去的那個地方了。
那個被稱為夜風獵的死亡之地修為絕術。在不斷的戰鬥中完善自己。
回來以後，我就成年了。然後娶妃，然後成為沉風帝國的王。
我總預感會發生什麼事，但我不懂占星術，不知如何使用塔羅牌。
因為父皇叫我不要和炔一起去，他在隱瞞什麼，從小到大，父皇總不希望我和靳風炔太過親密，但他什麼都沒有說。
我想一切都和那天炔的占星式有關。
我笑了，我執起我很長的頭發，那紮成一束的發，說。
父皇，我的頭發比炔的長了，我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他。
父皇重重地歎息，他終於帶著掩飾不住的蒼涼對我說，
厝，我不擔心他，我隻擔心你。
我的笑僵住了，為什麼？
厝，你和炔比起來，無論是絕術、悟性還是防護，炔都比你強一些，這是天賦予的。你隻有兩樣勝於炔，那就是智慧與冷靜，你像個凡人。
父皇閉上眼，櫻花在他身後落了一地。
知道125年以前炔出生的時候那個盛大的占星式為什麼突然中止嗎？
我不再回答，因為我的確不知道。
然後我聽到父皇飄渺的聲音——
靳風炔的命運無法預知，你們兩人天生敵對，而你，我沉風帝國的長皇子夜厝，注定要為他而死。
我明白了為什麼炔一出生我便有了銀色的結界。
那不止是為了保護我日後不因炔而受到傷害，也是為了彌足我天生頭發發藍的不足。
哥，走不走啊？
炔的催足叫我回過神來，我蕩開一臉笑，看著我絕美的幼弟。
他踮起腳，親吻我的眉頭。
哥，我這一生最愛你。
我疑慮起來，說這種話的人，日後真的會與我為敵嗎？
4
踏入夜風獵的範圍，眼前出現一片冰雪世界。
飄轉著的雪，還未落到我身上就讓結界融化了。而炔念到靈咒，自己召喚了一片微弱的結界，以抵風雪。
炔，你什麼時候學會防護術的？
沉風帝國裏我們有很多東西要學。有絕術、預知、防護、召喚、咒殺。絕術是主體，從小便要學，而防護要到130歲才允許學習。
哥，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早晚都要學的。
望著炔童稚的小臉，我實在不好說什麼責備的話。
心中的不安隨著漫天的飛雪舞動著。我想起了在炔很小的時候，他臉上稚氣的笑裏總有一絲邪氣。於是我擁起炔。
哥，我們要在這裏幹什麼？
不知道，走下去吧！也許到了路與天相接的地方，100年就結束了。
我無數次地幻想著夜風獵內部的形象，會不會像外部一樣，一片冰雪。放眼隻有白色和繞指的風。風也是一層淡淡的白色？還是一片蒼綠？或是開滿櫻花的山穀。
但我沒有想到是凡世。
大街上眾多人群，我不知道是夜風獵幻化出來的，還是我真的到了凡世。有商家，有廟宇，有熱騰騰的茶，有頑童，有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