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薛文和李玉蘭的婚禮定在了八月十五,陽曆是10月6號,在蘇州的老家裏舉行。
為了這二人的婚禮能夠順利進行,身邊的一幫同學們可謂是煞費苦心,腿肚子都跑細了,原因是這樣:薛文和他父親,也就是我們的班主任薛老師,有過幾次異常激勵的吵架,之後長期處於冷戰的狀態。所以必須要在他倆的婚禮舉行之前,解決掉這一矛盾。
在上大學的時候,薛文和李玉蘭談戀愛,薛老師是不反對的。
後來薛文畢業之後,薛老師讓他的一位學生,給薛文安排工作,在一個事業單位。工資雖然比不上企業單位,但是福利優越,如果不出差錯,好好發展,前途將不可限量。
身邊的同學們大都進了企業單位,李玉蘭也在國貿找了一份工作。
薛文卻是每天走進東城的一個四合院,坐在辦公室裏,對麵的同事不是四十多歲,就是五十多歲。他們的領導原本是一位部級幹部,因為到了年紀,領這個閑職,到這裏養老來了。所以,要說這個辦公室裏的幹勁嘛,就是到了點去吃飯,吃完了飯,拿根牙簽剔剔牙,然後坐在辦公室裏,泡一壺好茶,慢慢地喝上一小時。
開始還不覺得,等到和同學們的聚會,薛文才發現了他和別人的差距,別人都是每天在拚搏,在掙錢,準備買車買房,活得很充實。而他呢,每天咬文嚼字,下發文件,又要天天向領導請示,學習各種文件——他不知道自己天天都幹了什麼,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長此以往,他就要和那些捧著茶杯,一頁一頁讀報的老前輩一樣故步自封,又頑固不化了。
還有一點,這個單位雖小,不到一百人,但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竟然分為了兩派,也說不上誰對誰錯,反正整天互相監督,探聽隱私,發發暗箭,鬧個不亦樂乎。
薛文哪裏受得了這個,於是在一個下午,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寫了一份洋洋灑灑的辭職書,打印出來,簽了字,親自交給領導。
這封辭職信,開頭還客客氣氣地說“某自幼讀書,雖不甚解,然於國家大義知之久矣。伏惟我國家教育生成之恩,閣下甄陶收采不遺卑賤之徳,至深至厚”。轉而卻說“於此而不速就以圖報稱於萬一,非其情有甚不得已者,孰敢騖虛名,飾虛讓,趦趄進卻於日月之下,以冒雷霆之威哉”,雲雲。
薛文遞交了辭職信,朝領導深鞠一躬,揚長而去,大有“往者不可追”之態。
這位領導拿著辭職信,戴上老花鏡,細讀了一遍,歎了一口氣。然後叫人複印了一份,寄給在學校裏的薛老師。
薛老師收到後,剛讀一句就勃然大怒,心裏罵道:小子,你辜負我的一番舐犢之情不說,連這封辭職信,你都要抄襲白沙先生的《乞終養疏》,膽子何其大也!
於是叫薛文晚上回家,把他臭罵了一頓,又說:“你抄了這篇《乞終養疏》,你當別人都沒讀過書嗎?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薛文解釋道:“我的心情是和白沙先生一樣的,所以借來他的文字用一用,最合適不過了。再說,白沙先生那封辭職信是寫給憲宗皇帝的,我借來寫給他看,算是抬舉他了!”
薛老師氣得要抄起擀麵杖打他,想起來客廳裏沒有,就起身走進廚房。
薛文一看父親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根擀麵杖,而他二十多年的書可不是白讀的,孔夫子不是經常教導我們說“小杖受,大杖逃”嗎?
那個擀麵杖,首先可以確定它是一個“杖”;第二,它是棗木做的,打在身上,那可是結結實實的,連肉皮都能隨杖撕裂,所以從疼痛的角度來講,絕對稱得上是一根“大杖”!
所以,薛文腳下一抹油,逃了。
這是薛文和他父親的第一次吵架。
下麵的第二次吵架,更是氣得薛老師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此後過了不久,薛老師和一位老同學聚會,兩人喝著酒,聊起了下一輩的事情。
那位老同學是咱們國之股肱大臣,薛老師向來是很尊敬他的,隻見他說:“我家的閨女,剛才英國留學回來,她的工作我倒不擔心,我最頭疼的是給她物色一個對象。”
薛老師說:“小霞端莊大方,又聰明伶俐,找個好人家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