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叔侄(1 / 2)

大明的這些將門,最頂級的是東李西麻,還有出身蔚州的馬家,西南的劉家,父子兩總兵,也是世代將門,然後就是福建的俞家,榆林的王家,延安衛的杜家,榆林衛的尤家,遼東的祖家等等,當然,還有宣府東路的賴家。

這些將門,從上到下都有一個特點,均是出身衛所世襲武官的世代將門,然後都有位至總兵的砥柱人物,家族中多有世代總兵和副將,參將到遊擊的營兵將領的實職。有衛所世襲職務,可以擁有大量的土地和軍戶,有地盤,家族才有財力人力養育家丁,有家丁,才能在營伍中站穩根腳,才有戰功,才可以提攜家族子弟在營伍中一步步向上,擁有實際的兵力,武將才有實權和地位,蔭庇家族子弟,再由衛所武官世襲出身,這樣形成了一個循環,東李西麻,均是如此。

張臣亦是榆林衛人,積功至總兵,接任戚繼光任薊鎮總兵時,常率精騎家丁一兩千人,深入草原襲斬敵人,頗有戰功,萬曆三十五年後張臣告老,現在其子侄多位至總兵和副將,張臣當年所領的家丁,當然也歸這些子侄使用,目前來看,張臣的家族還在上升期,在大同這裏最具實力的就是任陽和副總兵的張全昌,此事定然與張全昌有關。

“我要趕去陽和。”張瀚思慮至此,猛然起身,吩咐道:“備馬,叫梁興跟著!”

楊秋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之色,少東主真有急事時,第一時間還是想到梁興。

他沒有敢顯露出來這種情緒,而是趕緊答應了下來。

張瀚自馬上跳下來時,感覺大腿根一陣酸麻,他勉力站直,沒有顯露出來。

跟著他到陽和的是梁興和蔣家兄弟,張春留在新平,這個伴當調教了這麼久,已經勉強可以當個人來用,最少張春在,幾個地方都能串起來,不怕內部生亂。

楊秋又被派到成衛城,這一次張瀚又多派了十幾人過去,他叫楊秋先去照應著那邊,請醫生給李遇春診治,當然也絕不可再叫人毆打和裕升的人。

相信有這些鏢師照應,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眼下這般情形。

梁興等人簇擁著他到鄭國昌的府邸門前,遠遠的在下馬石前拴了馬,當然也不會到正門,他們都是沒官職的白身,沒有資格往大門口去。

到了側門,門子倒是認得張瀚,笑嗬嗬的上前見禮,張瀚塞了五兩銀子的紅包,那門子趕緊謝了,也不等裏頭示意,先將張瀚幾人帶了進來,直接帶到一處廂房等候。

過不多時,裏內傳進,門子笑嗬嗬的道:“老爺正在用飯,聽張東主你來了,立刻傳見,叫人多擺了一副碗筷,這可是真是難得。”

張瀚點頭,笑道:“確實難得,我有些受寵若驚。”

大明商人並沒有納入體係之內,不論暗地裏有多大的能量,表麵上還是被排斥在士紳階層之下,不論晉商和江南商人都是一樣,除非是縉紳經商,那又是另外一個層麵的事。

張瀚這樣的白身有市籍的商人,能被召見就很難得,更何況是叫在一處吃飯。

他不敢怠慢,急步跟著門子進了二門,轉過幾間大屋,沿著往北的回廊走了一氣,到了一個花園的所在,林木森森,有條徑鋪著鵝卵石向裏,中間是一個綠水幽深的池塘,荷葉剛長出巴掌大,最南是一幢二層樓,有幾個鄭國昌從老家帶出來的家丁站在樓下當侍衛,見張瀚來了讓開通道,鄭國昌便在樓上。

樓並不高,張瀚上樓便見著鄭國昌臨窗坐著,麵前擺著一個幾,上列幾道精致的下酒菜,幹瘦矮的鄭國昌沒有帶帽子,髻用青布包裹著,身上一襲道袍,看著倒也瀟灑出塵。

“今日難得有些閑暇,想將曆年來的詩文整理一下,正好賢契來了,陪老夫喝上兩杯也好。”

張瀚這才看到窗前兩側陳列著不少翻開的文稿,上頭都是用正楷書寫著一行行的詩文,張瀚瞧著沒有名讀和豎排的文字就是頭疼,他看是看的懂,好歹也有童生的水平,可是這等事,實在毫無興味,隻是此時容不得他退縮,趕緊笑著上前拿起一本,一邊看一邊道:“人來的巧了,大人的詩作,必定是好的。”

鄭國昌是萬曆三十五年進士,做官一步一個腳印上來,詩才十分平常,張瀚的話他雖是聽的歡喜,不過心中也知道這是奉迎,當下笑罵道:“你隻管做生意賺銀子,書本怕都不知道拋到哪兒去了,還哪裏能談什麼詩,還不趕緊坐下來,同老夫喝酒是正經。”

這一下話才有一些世交叔侄話的感覺,張瀚來得這裏多次,有時見著,有時見不著,這個月的紅利銀子分了這邊一千多兩,看來銀子果真比什麼都要緊,蒲州的書信隻是夠解決張瀚當時的麻煩,想得到眼下這般待遇,自然是銀子開道。

張瀚心思十分靈動,坐定之後,先給鄭國昌斟了一杯,自己舉到眉前,敬酒之後飲了,這才又笑道:“大人必定是想刊印這些詩文傳家,這事是極好的大事,人樂見其成。雕版所費,自然是人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