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 子粒(2 / 2)

這種如意算盤當然破滅,衛所的田畝倒不怕被士紳兼並,可軍官們兼並起來比士紳還狠,現在兩衛的田畝有九成都在各級軍官手裏,軍戶普遍成為佃農,吃不飽穿不暖,社會地位低下,又不能打仗,種田也種不好,可謂是雙重的失敗。

盧先春和尚致庸等人都站起來,各人都道:“子粒糧實在是收不上來,還請大人體恤下情,給下官一條活路。”

張瀚冷哼了一聲,道:“國初時子粒糧就收的上,現在一樣的田畝,就偏收不上來了?”

各人苦著臉不出聲,李慎明這時出來打圓場道:“下烏鴉一般黑,老盧他們不過和各地的衛所一樣,大家都求一碗飯吃罷了。”

盧先春道:“這一碗飯並不好吃,我們今來就是求大人作主的。”

他向其餘幾人急使眼色……明顯的事,李慎明是軟,張瀚來硬的,大家不趁著這個機會下台,接下來肯定是上頭催逼交糧,他們哪有糧交?沒有糧交人家就能將你免職,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個借口,但是有借口就行!

吃軟總比吃硬好,雖然心裏十分不舍。

張瀚道:“我不願強迫諸位,大家要想好了。”

尚致庸苦笑道:“大人其實真不必擔心,我來此之前早就想好了。”

尚致庸從懷中掏出幾張田契來,道:“正經有田契的才一千來畝,多是民田買來的,還有正經的朝廷賜給的養廉田有好幾百畝,然後還有四千來畝地,實話實均是從軍戶手中侵占的,也假借民田的名義立了田契……一共是五千三百六十一畝,田契全部在這裏,下官隻留了幾十畝田用來當墳田了。”

張瀚有些詫異,看了看尚致庸,道:“尚老哥是真想好了?”

“真想好了。”尚致庸道:“大人這幾個月一直給我們留有餘地,屬下等也有僥幸之心,想留著田在手比較好。現在看來,大人的不興修水利,不改種法,十年八年的收成也好不了,下官此前不信,現在看來畢竟還是大人的對。”

張瀚輕輕一笑,道:“今年秋糧預計怎樣?”

尚致庸歎氣道:“一畝平均隻有一石,有些田還不到一石。下官算了算,就算下官心再狠,總也要給軍戶留些口糧,收上來的糧食不到三千石,又是雜糧,就算糧價漲了也值不得多少,加起來賣不到一千兩銀子……”

李艾道:“我那裏更慘,全部糧食也賣不到五百兩,一年夏秋兩季,三千畝地,收入不過一千五百兩。”

尚致庸道:“我等就是好在免除白榜賦役,還能叫軍戶到家裏幫著做些活計,不然的話恐怕不僅沒有收入,還要賠累。這幾年,民戶的士紳都叫苦連。”

盧先春道:“真真是受不了了,連續怕有五六年光景了,沒有一年年成是好的,冬大雪一場接一場,冷的邪乎,由春到夏就見不到雨,河都幹了,沒有雨,沒有水,哪來的好收成?”

“特別是加征遼餉,相關的使費多了很多,雜項也加征,咱們還好,最多日子緊一緊,有些田主已經快撐不下去。”

“朝廷知不知道咱們宣大地方的苦楚?”

“又不止宣大,還有陝甘呢。往東去,也好不到哪去。”

李慎明眼看這一夥丘八要把話題扯遠了,當下微咳一聲,笑著道:“總之各位把地產交出來,給我們大人打理經營,總好過自己這樣頭痛。”

盧先春道:“下官既然來了,就有此打算,隻望大人給我們稍微優厚些的條件。”

其餘幾人沒話,但都是一樣的表情。

張瀚沒有出聲,還是李慎明道:“諸位的田產,有兩個方案,一是水田作價八兩到十兩一畝,旱田作價六兩到四兩一畝,我們全給現銀收購,諸位拿了銀子可以收起來,也可以放帳,或是給我們帳局做投資,均隨你們的意。”

幾個武官對視一眼,李艾道:“這價格很公允了,也是大人照顧我們。不過,下官等人還有下情要上稟。”

張瀚點頭道:“請。”

李艾道:“這時情形,我等留著田畝在手也是賠累,大人收去用處比咱們大的多。隻是失了祖業,下官等擔憂子孫會坐食山空,遲早窮困。所以,大人不管是給銀兩,還是折算價格都可,我等想入股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