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信王沒有注意到這些卑賤的都人,他隻是盯著曹化淳,口中喃喃道:“和裕升就這樣過關了嗎?”
“也未必……”曹化淳抿著嘴唇道:“和裕升在北方絕不會才這麼一點帳,而他們不停騰挪銀錢,銀本不足是肯定的事,擠兌這事,就是在乎人心,人心不穩,不管怎樣都會導致擠兌,往下去,還有各大州府的關口要過,另外他們把別處存銀都取來用,日常維持開銷怎辦?總之奴婢敢斷言,和裕升這一關還沒有過去,事情尚在兩可之間。”
“你的是……”信王稚氣猶存的臉上掠過明顯的戾氣,他喃喃道:“如此蠹國奸商,絕不會叫他們有好下場!”
信王又道:“曹伴伴在外頭要用心打探此事,孤對此事,很感興趣!”
曹化淳低頭不語,信王在有些事情上過於相信東林黨的立場,也過於堅持自己並不成熟的判斷,其實和裕升在早前很明顯的向信王表達過善意,就算信王明顯的反應冷漠甚至仇視之後,和裕升也仍然視為親藩的身份,該有的贄敬也並未減少。
但信王一旦對人心中有了成見,就似乎再難更改,對普通人來這是一個不大不的毛病,對一個政治人物來就是比較致命的缺陷了。身為上位者,絕不能固執已見,也不能以成見看人論事,信王無儲君之名,有儲君之實,曹化淳相信,一旦信王上位,和裕升與朝廷之間現在僅有的這一點默契,一定會蕩然無存。
……
“軍司是有多缺錢?”
李平之瞠目結舌,一臉難以相信的表情。
少年時在新平堡過苦日子,不過童年和少年的記憶並不深,最近這些年的記憶卻是生活無憂無慮,日子越來越富足。特別是進入學校之後,一日三餐都是學校供給,優秀的學生還會有大量的零花錢,父母在和裕升的體係內也有薪餉可拿,生活自是越來越好。而和裕升在他心裏當然也不是普通的商行,而是等同於大明朝廷一樣,甚至從某個角度來,和李平之經曆相同的青年們多半是認為和裕升比大明朝廷更加富裕的多。
事情是很明顯的,大明朝廷治下的地方是何等窮困,那些每個月隻能領幾鬥米的吏,那些下鄉勒索才能活的下去的衙役和幫閑,那些窮困無比的邊軍和更加窮苦的驛夫,還有一年難得吃一回白麵的普通農民……可能萬曆年間的江南百姓因為隆萬開海而變得富足,而北方則因為冰期加上通貨膨脹,生活反而遠不及當年,最少在李平之等人的記憶之中,和裕升等於富足,等於財力雄厚,而朝廷則是窮苦和貧困的代表。
眼前的一幕算是震懾了李平之一把,張續文則是鎮定的多,他看了看車隊和龐大的押送人員,苦笑著道:“今年有財政虧空是早就定局了,但沒有想到居然會到這種地步!”
“好了。”李平之已經鎮定下來,他道:“我們去看看是誰來接銀,也打探一下消息。”
來接銀子的當然是王祥,可想而知,軍司知道台灣這邊送來六十來萬銀子是何等的驚喜!張瀚和孫敬亭李慎明等人已經準備分途離開李莊,結束這一次的內地之行,結果在接到緊急塘報之後,張瀚閱後大喜,李慎明和孫敬亭也是喜出望外……當晚眾人合議,感覺缺口還是不,張家口的商家雖然已經有大量人跟進,但想憑些籌集數十萬兩銀子還是困難了些,李慎明已經提議由自己帶頭捐助,帶動成衛馬家和蔣家,張家,還有靈丘李大用等有實力的大家族一起捐輸,如果大家都跟上來,幾十萬兩唾手可得。
但孫敬亭則以為不妥,如果張瀚不願意克扣部下的薪餉來度過難關,那麼從自己體係內勸捐,比起克扣部下薪餉有何不同?甚至更加惡劣。克扣還隻是暫扣,勸捐卻是叫人家白拿出銀子來,這些人在和裕升體係內有地位,有豐厚的收入,也是因當初加入商會,眼光好,敢投入,現在的收入是他們的回報,張家口的商人自願捐錢則是需要加入和裕升的敲門磚,情理之上,兩者完全不同。
張瀚支持孫敬亭的見解,三人正吵的不可開交,塘報一到,則所有問題和麻煩都解決了,三人當然都是大喜。
結果張瀚硬是耽擱了一,召集軍政財務人員開會,通報此事,然後中午宴請中層以上人員燕飲,幾個大佬都喝高了,也算是和裕升內部難得一見的奇景。
然後就是軍令司調配,財務方麵根據各地帳局的透支數目做好計劃……擠兌潮確實是開始往南蔓延了,在接到台灣的報告之後,軍司幾乎是一瞬間就把所有的銀子分配到位,張續文和李平之看到的情形便是軍司調配之後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