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他!”袁崇煥疾顏厲色的道:“射死此人的賞銀五十兩!”
城樓附近有過百弓手,聞言之下立刻都抽箭瞄準。
敵騎看到了,趕緊叫道:“袁老大人,難道連書子裏寫什麼也不想看嗎?”
弓手和將領們都有些猶豫,袁崇煥麵色如鐵,黑臉板的更厲害了,右手用力一揮,大怒道:“給我射!”
這一下沒有人再遲疑了,所有弓手都將手中弓箭拉滿,然後對準那騎手射了出去。
第一時間最少射出近百支箭矢,崩崩的拉動弓弦的響聲響個不停,那個騎兵立刻變得異常狼狽,他伏在馬身上趕緊往後跑,身側的箭矢落了滿地都是,後背也中了幾箭,那人也是硬氣,沒有吭聲,拔轉戰馬跑了幾十步兵才起身,再慢慢的跑回本方大陣裏去。
片刻之後,女真人的營地裏傳來陣陣號角聲。
大量的騎兵從東西南北四麵蜂擁而來,最少有過萬騎聚集在一起,他們沿著寧遠城牆四周來回的奔馳,嘴裏不斷的發出怪叫和怒吼聲。
四麵全是灰色和黑色,以黑色為主,到處都是奔跑著的騎兵,有一些穿著綿甲的旗丁光著腦袋,策馬奔跑時露出腦後的辮,在空中不停的飛舞著。
每人手中都揮舞著精鐵武器,或是拿弓箭瞄向城頭。
在策馬飛馳而過的時候,女真兵都做出各種挑釁的姿式,發出嘲諷的叫聲。
上萬騎兵呼嘯而過的威勢是叫人無法想象的,在女真騎兵呼嘯而過時,城頭上的人好象坐在船漂浮在大海之上,四處都是咆哮怒吼的海浪,似乎再下一個浪潮過來的時候就會把船撲翻,把所有人都按在冰冷的海水之下。
城頭的明軍多半麵色發白,包括將領的內丁也是一樣。
這城上的人九成以上沒有打過仗,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場。
他們的裝備和待遇把薩爾滸一戰時的遼鎮明軍遠遠甩在身後,但論戰場經驗和戰鬥意誌就差的太遠了。
不光是普通的士兵,薩爾滸之戰時明軍的主力是杜鬆一路,有名有姓的千總以上的軍官就戰死了三百多人,這些可不是普通的軍官,全部是征戰廝殺多年有經驗的老人,有這些軍官在軍隊裏,很輕鬆的就能掌握好兩萬人的部隊,可惜他們全部戰死在疆場之上。
其後的數次慘敗,損失的都是敢死之士,比如對優勢之敵還敢衝出城邀戰的總兵賀世賢,血戰渾河的浙兵將領,在遼東經略袁應泰率領下出城與八旗兵血戰的三萬遼兵和宣大兵。
他們都死光了,包括千總到總兵的大量的過千人的武官。
現在的遼鎮從總兵到士兵都是經驗不足,趙率教在幾年前才是個千總,祖大壽在薩爾滸之戰時隻是守備,到廣寧之戰時才當了遊擊。
滿桂在六七年前時才是個守備,後來楊鎬慘敗後提拔新人將,滿桂被楊鎬和王象乾賞識,慢慢從守備到遊擊,參將,啟二年時孫承宗赴遼東,接見滿桂,賞識其相貌口才,提為副總兵,令其駐守遠屯田,這才使滿桂逐漸走到高級武將的位子上來。
總兵都是這幾年來火線提拔的,底下的各層將領的資曆和他們的主官都差不多,就算資格很老的,這麼多年提不上來,也就充分明了能力不足。
遼鎮大放光采,戰力成為大明九邊之首,主要還是在其後的三四年的時間裏。
通過寧遠之戰和寧錦之戰,還有陸續不斷的規模的戰事錘煉,也包括征剿農民軍和四城之戰,吳橋兵變後的登萊之戰,一係列的戰事確定了遼西關寧鐵騎戰力第一的地位,也充分鍛煉了將領。
現在的寧遠,真的還差的很遠。
“擂鼓。”袁崇煥麵色也有些發白,但他還是相當的鎮定。
在他身邊是袁升高,袁敕與周文鬱等幕僚和內丁們,稍遠一些是滿桂和祖大壽等諸將。袁崇煥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膽怯和畏懼,以他的心性來確實有一些蠻性,不管是為了朝廷或國家,又或是為了自己的功名富貴,袁崇煥確有常人甩不及的蠻性與狠勁,哪怕是拚上自己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鼓聲響起,幾十麵大鼓把城外的呼嘯呐喊聲壓下去不少,更多的將士湧上城頭,幾乎每個垛頭都站滿了人,兵器要心些拿,否則容易傷到身邊的袍澤,甕城和幾個角樓,箭樓上也站滿了人。
城頭上到處都是守城的器械,包括火油,檑木,石塊,萬人敵,更為醒目的就是那隔著百步就有一門的紅夷大炮。
哪怕是最膽怯的人,此時看到身邊站滿了人,密密麻麻的兵器給人相當的安全感,身邊的夥伴都在,軍官們也在,大夥都在城上,也沒有誰能落荒而逃,這給了新兵相當的安全感。如果在戰場的荒野上,隨時都可能會有人先跑,人們的心理就會產生懷疑和嚴重的不安全感。老兵能夠克服,也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真要跑的時機,而新兵很容易因為一點兒波折就產生潰敗逃跑的心理,將領們明明想打,卻壓製不住新兵,結果老兵和內丁就容易被新兵裹挾著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