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關放行。”
在商團軍主力後退,不可能一下子衝關而入之後,黑雲龍緊急命令大安口和喜峰口各處開關。
對封禁的各處商行車隊,也是迅速取消禁令,黑雲龍這一次背鍋背定了,事情越大他的禍事就越大,所以以盡快消彌事態,使局麵緩和為主,就算麵子上有些難看,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在大隊薊鎮將士左右兩側的護衛和注目之下,大股的和記車隊和人員緩慢出關,大搖大擺的出了關門,駛過短短幾百米的沙石路麵之後就進入了草原區,車輪碾過枯草和殘雪,留下長長的車轍印痕,過百輛大車形成了長蛇般的車隊,慢慢往北方駛去。
眾多沒有逃難的人也有不少跑到關門處來看熱鬧的,薊鎮高層沒有心思理會,隻能任由他們來看熱鬧。
史從斌距離喜峰口關門不過兩舍地,在此之前他也沒有逃走,和他一起前來的河南商人也是在他的影響下沒有跑路……事實上他們也沒有什麼可跑的,人就住在和記商行的分店,和記商團軍真的打進來,這裏怕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什麼可跑的。
眾多商人用相當複雜的眼光看著眼前這一幕,關門大開,大明官兵給一群商人組成的車隊當護衛,而不遠處就是一些將領和官吏,也是默默看著和記車隊出關。
這是大明立國二百多年從未有過的事情,以前不要護送商人車隊出關,隨意一個借口就能把和記商行給抄了,冤枉想告官?進了衙門的大門先打板子再,誰叫你平頭百姓敢進衙門的大門?況且打百姓還有些輿論和風評上的考慮,打商人那是可以隨意出手,四民之中,商人最為奸詐刁滑,怎麼整治也不為過。
國有大事,或地方有事,這時便想起來要用商人了,叫其出資財助工是理所應當之事,商人兩頭奔忙賺取差價也被視為是奸滑之舉,反正錢來的容易,不敲詐商人的錢財,難道在細民頭上盤剝嗎?
哪怕是清正官員,也是這樣的思維方式,所以想在大明經營商業有多困難可想而知。沒有根底,不攀附到某個大人物身下是很難將買賣做大的。而一旦為大人物所用,很有可能在其一念之間就被剝奪家財,這種事不僅有,而且很多。
就算避開很多災禍,一路上盜匪眾多,鄉民和土匪難分,稅卡林立,千山萬水奔波跋涉,古人也沒有防疫之,水土不服往往緊隨疫病,商人死在外地的不要太多,很多人青年出門經商,如晉商那樣,成婚後離家,往往子女都已經快長大成人才回家數次,可能親人之間都未必相熟,這樣夫妻感情往往很差,男子可以納妾,女人就隻能默默忍受了。
對商業的保護是遠遠談不上的,就如張瀚在新平堡遭遇的那樣,官府一個攤派下來,不傾家蕩產不能完事,有時候就算家產散盡也可能差役未完,那時候就隻能逃亡。
所以在大明經商,每個人都有一本血淚帳哪,賺錢是賺錢,可是其中甘苦也不能為外人所知,有時候地位還真是不如過的滋潤的自耕農。
當然若是和陝北的農民相比,商人叫苦就矯情了,也是得看和什麼人相比……
“唉,百感交集。”半響過後,身形高胖的開封商人突然感慨了一句,他麵容之上不上是太多高興或不高興,隻能確實是百感交集。
另一個商人道:“商團團練,也就叫商團兵,今日見了,果不其然。”
“護衛商業,保護商業和確定契約,大的事,也不能妨礙商人執契約,行商業。兵馬,乃護衛商業,保證契約之存在。張大人的話,此前我一直以為隻是虛言,今日所見,才知名符其實。”
眾人越越是感慨,史從斌心情激蕩,感覺今的這場麵有一種異常的神聖之感。
朝廷對付一個商行,總兵和巡撫出麵,可以若是以前,商人如螻蟻一般的存在,哪怕是史從斌這種有家族背景的存在也是完全沒有什麼安全感可言。
和記出現之後才有了很大變化,令商人們感覺更安全,也促進了北方商業的發展。
而到今日此時,人們才赫然驚覺,和記的出現不是“變化”,而是徹底的變革,自此之後,商人已經成了一種相當獨立和強大的力量,成了可以影響大局,乃至可以顛覆政權的強悍存在。
“我無甚可,眼前一切,有叫人感覺翻覆地之感。”史從斌壯懷激烈了半,最終卻什麼也不想了,眼前的事實勝過一切語言,他想了想,道:“既然開禁,我聽和記有大量紅糖和白糖運到,不過隻有京師有,諸位若是有意,不如在這裏辦了貨,再結伴往京師一行。”
“甚好。”高胖商人十分高興的道:“咱們商人再高興,也別忘了賺錢。銀錢才是真的,別的都是假的。我輩運轉流通,自己賺錢,也能叫百姓得實惠,哪能我們操持的是賤業?真是荒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