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海風不知疲憊地吹著,掛在峭壁邊的身體如同幹枯的殘葉一般搖搖欲墜,銀白的月光時不時透過雲層照射在我毫無血色的臉上,但表情卻是意外的平淡安然。
心眼在平靜中慢慢打開,終於看到了林振英幻想中的模樣。豆大的汗水不時從兩鬢滑落,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將全身的力氣全部灌入到手上。
看著那張因為蓄力而憋得通紅的俊臉,平靜漸漸被心疼所取代。不由自主地朝他伸出了一直垂在身側的小手,傳遞著求生的強烈意誌。如果說他的一生是短暫的,那麼我希望能陪伴他走到生命的盡頭,讓他沒有缺憾地到達自己的終點,而不是先他一步殞落。
所以活著吧!為他的心安理得,為自己的無怨無悔。即使再也看不到風景又如何?至少還可以默默相依,肝膽相隨。
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向上移動,伸出的那隻手也被瞬間包裹在一隻溫暖的掌心裏。林振英用勁力氣慢慢地攥住我的小臂,似乎離成功不遠,陡然鬆了口氣。
“啊——”一聲驚叫,令原本安心下來的眾人再次高度緊張起來。腳腕毫無征兆地被人抓住,突如其來的下墜力使得林振英好不容易握到小臂的手再次滑脫,直到滑至手掌時才又緊緊抓住。
如同無骨的小手被握在手心裏,極度的柔軟突然讓他沒了安全感,好似隨時都會脫落,失去再起牽起的機會。想要想剛才一樣再次用力將我拉上來,卻發現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忽然增加的重量,讓他先是一陣疑惑,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迅速便了臉色。
身下,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腳腕,剛才的淡然自若瞬間土崩瓦解。盡量平複下怦怦亂跳的心,我外頭向下看了看。赫然發現之前已經掉下懸崖的酒井隆不知道如何逃過一劫,現在正借助著我的肢體,一點一點的向上爬。臉上帶著詭譎且邪虐的笑,像是篤定了自己就是贏家一樣,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有條不紊。
“阿武,抓穩了。”急中生智,林振英一邊將我交到阿武手裏,一邊摸出了一直隨身攜帶著的捆仙鎖。抖開繩索的一段拋到崖下,中間一段繞在了阿武的腰間並打了個結,另一頭纏繞在自己手中。隨後向阿文等人指了指阿武的位置囑咐道:“你們幾個,過來幫忙。”
話音一落,林振英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懸崖。利用手中的繩索控製著下滑的速度和停靠的位置,最終在低於我的地方停下。不做停留,立刻將禁錮在我小腿上的大手抓起,順勢一腳踹在酒井隆的腹部,借此拜托他對我的威脅。
感受到下麵激烈的打鬥,阿武雙手死死了拉著我,阿文和小才紛紛置於他身後,緊抓著腰間的捆仙鎖,防止突然出現的力量將其拉下懸崖。
隨著兩人的打鬥,原本飄飄蕩蕩的身體更是劇烈地搖擺起來。此刻的酒井隆真是像極了一帖狗皮膏藥,不管林振英如何糾纏,怎麼樣擺脫,他始終緊貼著我不放。那意思好像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個墊背的。
情急之下,林振英猝然放開了酒井隆,攬著我一腳瞪向峭壁,借力使身體蕩起,然後迅速地將餘下的繩索緊繞在我身上。因為大幅度的震蕩,酒井隆還來不及抓住那個救命的繩索,便脫手從我小腿跌到了腳腕處。
十幾秒鍾裏,林振英將纏好的捆仙鎖快速地打了個死結。在確定不會有問題後,突然低下頭看向酒井隆,眼底的一片決絕讓我猛地一驚,好似已經知道他片刻間做出的決定。
驟然撒手,身體變向下猛速墜去,此時他手中再沒有了可以保障安全的防護,借助重力一腳狠狠地踏在酒井隆的頭頂。頓時讓他大腦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我,身體極速下降。
而就在林振英放開我的同時,我也極快地做出了反應。輕而易舉掙脫開阿武已經冒出冷汗的手,同他一起往下掉,努力地伸出手才抓住了他肩頭的布料。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做,林振英在心驚的同時已經踏上了峭壁上凸起的一塊小小的墊腳石,騰身而起。一手迅速地懶上了我的腰,另一隻手穩妥地抓住了頭頂上方的捆仙鎖。
劫後餘生的我們沒有任何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彼此的雙眼。在不算明亮的月光映照下,憂慮、緊張、擔心,被對方一覽無餘,隨後化成了一律淺笑,感同身受著彼此的生死相隨。
“啊——”
酒井隆絕望的叫聲還在繼續,兩人雙雙垂首望去,隻見他龐大的身軀正迅速地變成一個黑點,越來越小,直至烏雲遮月帶來了黑暗,才消失在視線之內。
“阿武,拉我們上去。”重新抬首,林振英朝崖上正發呆的人大喝一聲。不多時,兩人的身體漸漸升高至懸崖邊,立刻多出了幾雙手將我們安全地拖上了低地麵。
經曆了剛剛的變故,阿武倒坐在地上氣喘如牛,感覺自己緊張得快要吐出來了。直到看見我和林振英安然無恙,才全身疲軟得如同虛脫了一樣,絲毫不顧及形象地仰麵躺在了地上,放佛剛剛那一刻已經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