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一個為了迎接節日而生的美好夜晚,整點的鍾聲過後便迎來了聖誕節。大街小巷都充滿了濃鬱的節日氣氛,雖然已是夜幕,但街上依然熱鬧非凡,年輕的情侶,幸福的三口之家,成群結隊的死黨,不論身份,不論貧富,全都身處在歡樂的海洋之中,歡笑聲悠揚。
但是這樣一個夜晚,有一群人是緊張的,焦急的,擔憂的,卻不敢發出一聲響,怕驚擾了那對將要麵臨嚴峻考驗的男女。女子坐在舒適的椅子裏,墨發如瀑布一般垂下,泛著健康的光澤。而男子正專注於手上的銀針,將一根根閃著寒光的銀針掠過燭火,再用消毒過的白色軟布仔細地擦拭,然後將其一一整齊地碼放。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時間不會太長,一定要撐住。”林振英將雙手搭在我肩上,俯下身在我耳旁輕輕地說道。聲音緩緩的、柔柔的,一改他往日雷利的風格,卻極具安慰,平複我忐忑不安的心情。
“嗯!”微微一笑,我點了點頭。握拳的手掌慢慢伸展,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相信他,似乎從初識開始就不曾有過懷疑,哪怕是現在一條命都在他手上,也不言而信。
深吸口氣,林振英最後一次拿起那張CT膠片放在燈下,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塊出現在大腦中的陰影。計算著它的位置,計算著它處於腦中的深度,計算著它的大小,放佛要將它刻在記憶裏一般。當確認無誤後,便將膠片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內,一個漂亮的弧度,像是將過去的種種全部丟棄,再也不被需要,再也不會被人想起。
兩隻手拾起八根銀針,毫不遲疑地向我頭頂刺去,封住視神經附近的幾個穴位控製血流,以防清除血腫時發生意外。
我微微擰眉,腦袋一陣絞痛感襲來,好像被一根棒子攪拌著,感覺血液都凝固了。上齒不自覺地咬著下唇,以此來轉移疼痛。不過幸好林振英有未雨綢繆之策,立刻將準備好的毛巾塞進我嘴裏,否則嘴唇恐怕又會被自己咬得鮮血淋漓。
見我沒有表露出過於痛苦的表情,林振英鬆了口氣,看來前三天的治療還是有效果的,血流通暢,也減緩了血腫凝聚成固體的速度。到此為止,他才算真的輕鬆下來,因為病症情況良好,很利於最後清除的步驟。隻是他還不能完全鬆懈,至關重要的最後一步,都放在了他身上。
“哇咦,不是吧?太恐怖了。這麼粗的針插進去會不會捅死人?”當林振英從布包裏抽取出最後一根針時,洛曉玲驚詫地打了個哆嗦。相較於那些纖細的銀針來說,這根簡直可以稱得上龐然大物,不僅粗了很多,看樣子好像還是空心的。
“噓——,小點聲。這是最關鍵的一步,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小英的技術了。所以現在這個時候千萬別讓他分心,否則不但失敗,還會出人命。”阮秋生趕忙用手肘撞了撞洛曉玲,低聲警告。雖然對‘飛針走穴’隻是一知半解,但是看林振英慎重的樣子,也知道此刻的他不能被打擾。
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大錯,洛曉玲趕緊用雙手捂住了嘴巴,心虛地左右看了看,擔心自己剛才的失誤引來其他人的不滿。可當她無意間瞟向右手邊時,恰好與阿武眼神相對,雖然中間還站著三姑,一人之隔,可兩人似乎不服輸似的同時向對方翻了個白眼,無聲地哼了一聲,又迅速別開目光。
林振英握著空心銀針探究地看著我的後腦,將CT膠片上的影像與我腦中的結構重合再重合。突然之間眼神一凜,犀利的目光對向了某個點,然後動作幹淨利落地將銀針刺在上麵,微微停頓,輕撚著手裏的針,確認著血腫的位置。
感覺有什麼東西刺穿了顱骨,悶痛悶痛的,咬著毛巾也越發的用力。在這之前林振英便提醒過,根據每個人痛點不同,可能會很痛很痛。但是無論如何都要忍住,千萬不能動,否則銀針偏離了位置,後果不堪設想。不過此刻的我真的很想逃開,大聲地告訴他不要治了,就這樣好了,一輩子看不到都無所謂了。
可是他為了治愈我付出了這麼多,沒日沒夜的練習,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那是一個人自內心散發出來的真實情感,如果他不曾緊張,不曾擔憂,不曾心痛,不曾難過,又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處在一個朋友的位置上講,他隻需要將我送進醫院就好,根本無需勞心勞力。看來他對我並非無情,隻是將這份情意深深地埋藏起來,隻有到了至關生死之時才會展.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