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樘捶胸頓足,知道的是他跟夙千夜搶床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心尖子讓夙千夜摘了。
鈴蘭趴在門縫了聽了半晌,遲疑地問璃珊,“姑娘,要不要再給那位貴人安排間屋子?”
“不管他!”
璃珊腿疼的厲害,巴不得柳少樘吃不了苦,最好連夜走人,眼不見為淨!
柳少樘又跳又叫,折騰半宿,夙千夜閉目打坐,眼毛都沒動一下。
如此情形,倒在柳少樘意料之中,夙千夜如果能輕易改變主意,那就不是夙千夜了。
他精疲力竭,氣哼哼地歪在凳子上。又忘了凳子和椅子的區別,習慣性的往後靠。連人帶凳子摔在那捆稻草上,跟那捆半新不舊的行李來了個親密接觸。
聞見被子上微微的汗味,他嗷一聲跳起來,差點把晚上喝的蛋羹吐出來。
打定主意,就算坐到天亮,他也絕不睡這套被褥。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柳少樘雖然打定主意跟夙千夜扛到底。可兩個時辰之後,床上打坐的夙千夜腰背依舊挺的筆直,他卻靠著桌子,迷糊的東倒西歪。
過了四更,夙千夜終於睜眼,下床叫醒柳少樘,“上床睡!”
柳少樘半睡半醒中,抬頭看見床空了,蹭的躥過去,連鞋都沒脫順勢躺下。這才想起來問,“你去哪兒?”
被夙千夜看白癡般的眼神掃過,柳少樘一翻身臉衝裏躺平,不耐煩地擺手,“走吧走吧!”
早就該走!
身為質子沒有一點質子的覺悟,私離京城,犯了舅舅的忌諱不說。還鵲巢鳩占搶他的床,太過份了!
“提醒她喝藥!”房門一響,伴著柔和的夜風,夙千夜低沉的聲音飄進來。
平素冰冷淡漠的聲線,仿佛被夜風暈染,有種說不出的柔軟。
柳少樘激靈一下坐起來,伸手就去掏耳朵。他這是受驚過度,幻聽了?
冰塊子能用溫柔的腔調說話?還是對他?
瞬間,柳少樘就明白自已會錯意了,夙千夜話裏那點柔軟是衝那個臭丫頭去的,跟他沒半文錢關係。
若在平時,他肯定要戲謔夙千夜幾句。可這會兒不知為何,他竟提不起精神,還有種說不出的空落。
他有多少年,沒這種空落落的感覺了?
夜色濃鬱,黎明前最黑的時候,滿院寂靜,隻有璃珊的臥房有一點豆子大的光亮,那是外間值夜的燭火。
夙千夜凝眸瞧了瞧,轉身融入沉沉的夜色。這個怕疼的小丫頭,不會嫌藥苦不喝吧?
“苦死我了!”璃珊隻抿了一口治腿的藥,就感覺五髒六腑都抽抽到一起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比治疹子那藥還苦一百倍的東西!
可是……再苦,也是夙公子的心意啊!
這樣想著,她一咬著牙愣是把那碗黑的發亮的藥,喝的一滴不剩。
好在良藥苦口這種話不是騙人的,喝了三天,璃珊的腿就不疼了。雖然還不能下地走動,卻能睡的安穩,連帶著氣色也好些。
柳少樘暗暗稱奇,這麼怕疼的小丫頭居然不怕喝苦藥?也好,省得他鸚鵡學舌,轉述冰塊子的提醒了。
璃珊幾次想跟柳少樘打聽一下夙千夜的消息,他就那樣走了?連句話也沒有?每次話到嘴邊,她又張不開嘴。
她又不是夙公子什麼人,人家憑什麼要給她留話?
好歹也是客人,要走時,總要跟主人說一聲吧!
既然是客人,你還指望他留什麼話?
璃珊自問自答,糾結的整個人都混沌了,全然不知可她對夙千夜的不聞不問,讓柳少樘心情大好。
柳少樘隨意慣了,也不顧男女大妨,每天閑來無事,就在璃珊床前晃悠。
看璃珊剛吃完早飯又在喝骨頭湯,忍不住撇嘴,“你倒是心無掛礙,每天吃這麼多也不怕長肉?”
“與郡王無關!”
璃珊連眼風都欠奉,專心喝湯。多吃才能好的快,誰像你似的整天無所事事。我的鋪子馬上就要開張了,一大堆事兒等著忙呢!
“狗咬呂洞賓!”柳少樘嘴裏罵著,卻反手拖過一把椅子,坐在璃珊床前,笑容湛湛的瞧著她喝湯。
他本就生的俊美不凡,此刻舒開了眉毛,放柔了眼神,揚起了笑意,益發光彩耀目。
紫色氅衣,銀甲高冠,翩翩如畫中人。簡陋的屋子,都被他映襯的明亮起來。
如果坐姿再稍微正經點,神情再肅穆些,渾然便是風華無雙的清貴公子。
隻可惜,此時柳少樘翹起二郎腿歪在椅子裏,左手摸著下巴,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扶手上敲打,鳳眸斜挑,好好的清貴公子瞬間墮落成風流紈絝。
“骨頭湯有什麼可喝的?你想吃什麼補品說一聲,隻要你開口,小爺立刻給你弄來!”
這話一出,光明正大的探病,都讓人不得不多加幾分提妨。要不是他眸色還算清正,眼中並沒有不幹淨的東西,璃珊寧肯以下犯上得罪他,也要把他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