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馬上就到，璃珊卻起身衝進內室，打開衣櫃挑衣裳。
紅的？不好，太俗豔。
水藍的？不好，太素淡。
碎金織錦的長襖？太妖媚。
月華緞做的馬麵裙？不好，太平常……
把滿櫃子衣裳被她翻的亂七八糟，花花綠綠扔的滿床都是，她也沒拿定主意穿哪件衣裳去見蘇宸。
細想，自從上次在街上看了他一眼，她已經兩三個月沒瞧見蘇宸了。也可這不妨礙她知道蘇宸的近況。
身為皇家畫師，承爵是沒指望了，柴米油鹽卻有了著落。洛氏心氣再高，到了餓死的地步，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隻要蘇宸按月把銀子拿回來，洛氏也睜一眼閉一眼，假裝不知道他去做了畫師。皇家畫師總比街頭擺攤賣字畫強啊！
也許是成了養家糊口的男人，蘇宸也硬氣了些，硬逼著洛氏從洛家搬出來。在城南麻衣胡同租了個小院子住，又請了個婆子照顧洛氏起居。
他自已則窩在畫苑瘋了似的畫畫。有時甚至一連幾天不眠不休，一張一張不停的畫。
其他畫師明裏暗裏罵他想出名想瘋了，璃珊卻明白，他這是在傾泄心中的驚喜。
畢竟筆墨紙硯都要花銀子買，以前蘇宸哪有機會隨便畫？
所以她不去打擾他，隻隔三岔五讓含煙去打聽打聽他的近況，耐心等著他恢複平靜。
原以為還要等些日子，蘇宸才會從被餡餅砸中的眩暈中回神，誰知這麼快就清醒了。
還趕今天這個日子來送賀禮，名正言順的見她一麵。
就算老娘看他不順眼，也不會當著滿堂賓客把他攆出去啊！
沒想到蘇宸還有這種心眼，璃珊嘴角忍不住上翹，看什麼都順眼，就連窗外光禿禿的梧桐樹都好看的不得了。
蘇宸的變化雖然慢而緩慢，畢竟在變不是嗎？他在很努力的往好的方麵變呢！
終於選中一件霞粉色繡五彩菊花的交領長禙子換上，又在妝盒裏挑了一枝五彩碎寶嵌的菊頭長釵，插到剛梳好追雲髻上。
對著半身銅鏡照了又照，好不容易出了房門，又飛快的折回來，挑了點胭脂，輕輕染在臉上。
繡春還不太了解璃珊平時的習慣，看不出什麼，含煙卻倏的瞪大眼睛，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姑娘居然擦胭脂了？
璃珊被她瞪的心虛，本來還想染點唇脂的，也隻能做罷。
急匆匆趕到望塵軒，瞧著椅子中清瘦的人影，璃珊鼻子發酸，輕輕叫了聲，“宸表哥！”
不是說他過的好嗎，怎麼瘦成這樣？
“珊表妹？”
蘇宸正捧著茶杯發呆，聽見熟悉到骨子裏的聲音，猛的抬頭，瞧見璃珊的瞬間，眼中的驚喜卻變成了錯愕。
眼前這個明豔大方的少女是珊兒？
不是說他的珊兒不美，可珊兒的美卻是一種明朗的嬌憨，活潑潑的感覺。
眼前這人，眉眼雖然跟珊兒一模一樣，可眼波太清亮、神色太鎮定，腰背挺的直直的，頭也揚的高高的，天塌下來也不怕似的。
眉目舒展，舉手投足間帶著從容不迫的優雅氣度，這是他的珊兒嗎？
短短幾個月不見，她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跟那些世家貴女比，也毫不遜色！
被蘇宸失神的盯著看，璃珊微微臉紅，“你這是什麼表情？沒見過我啊？”
蘇宸怔怔的道：“有些日子沒見，表妹好像跟原來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璃珊扭開臉，心虛的厲害，生怕蘇宸看出她擦了胭脂。暗中卻盼著蘇宸誇她一句變漂亮了。
她這一轉頭，菊紋長釵上的五彩碎寶正好將陽光折進蘇宸眼底，流光溢彩，他心底忽的像被人剜了一刀。
就算他拚命畫，把鐵筆畫禿，一年的俸祿能不能買得起這枝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