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這人最怕別人激他,一聽我師父這麼說,一下就炸了,梗著脖子說道:“誰怕啦,我這不是放心不下剛生下來的娃和我家裏的麼,我這就出去找人去。”我爹說著就往外走,我爹就是這種不肯服軟的性格,一輩子都是,死強的,其實他心裏怕的要死,走道的時候倆腿都是哆嗦的。
“行了,別撐著了,怕也正常,這玩意你拿著,揣兜裏別整丟了,保證你啥事沒有。”我師父看我爹的樣,笑了起來,從他那破兜子裏掏出一張符籙,遞給了他。
我爹把符籙揣好,也不知道是因為符籙的關係,我爹出去的時候還真就不怎麼害怕了,陰風似乎是長了眼睛一般,都繞著我爹走,根本就不往我爹身上吹。
我爹回來的時候,我師父正逗弄我玩呢,我爹說我當時咧著嘴笑得可開心了,當時我是不是開心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長大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確實挺依賴我師父的。
見我笑了,我爹猶猶豫豫的問我師父:“卞叔,這娃是不是沒事了?”
我爹問這話真不是因為我,他就是心疼那口豬,他當時的想法就是反正也沒看見我師父咋把我治好的,如果我要是沒事了,那口豬就可以不用殺了。
此時我爹對我師父的稱呼已經由卞老賴變成了卞叔,可見我爹對我師父的態度是有很大轉變的,一方麵是我師父剛才那幾下真把我爹給震住了,另一方麵我爹也是打算跟我師父說說那豬的事,誰知道卞老賴抬了抬眼皮,沒好氣的說道:“沒事,事大了去了。”然後就不再搭理我爹,又轉頭逗弄我去了。
“那,那接下來幹點啥?”我爹的心又因為我師父的話提了起來,這口豬看起來是殺定了,關於豬的事他也就不想了,隻要孩子能活,咋招都行了。
“幹啥,給我卷根煙抽,完了我再告訴你幹啥。”卞老賴放下我抓著他手指頭的小手,盤腿坐在了炕稍(靠灶火堂的那邊叫炕頭,靠煙囪的那邊叫炕稍),眯著眼睛哼起了小曲,一副老神入定的模樣。
我爹苦著臉給卞老賴卷了個旱煙卷,遞到我師父的手上,又劃了根洋火,幫我師父點上煙,諂笑著說道:“卞叔,你看這個,那啥……”
農村人不是很會說話,在遇到難表達或者不好意思表達的話的時候,就用那啥代替,所以這個那啥在東北幾乎是說可以代替一切事物,和此處省略一萬字大同小異,我爹的意思就是這煙也點了,到底啥時候才能救我。
卞老賴也聽出我爹的意思了,看了看時間道:“行了,也別這個啥,那個啥了,今天啥也幹不了了,回頭再說吧,去給我弄點吃的,我餓了,得有肉啊。
“啊?”我爹睜大了眼睛。
“啊什麼啊,沒聽明白我說話啊。”我師父一邊說著,一邊從兜裏掏出了一個長命鎖掛在了我脖子上。
“我這就去做飯,這就去。”我爹訕訕的說著。
我師父給我掛的長命鎖並不是金屬質地,而是由木頭雕刻而成,顏色烏黑,略帶香味,小小的長命鎖上竟然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我爹看了一眼那長命鎖,也沒在意,我爹可不知道這長命鎖是由陰沉雷劈棗木雕刻而成,當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知道這玩意的價值。
陰沉木又叫烏木,本身材質有很多,麻柳樹,青岡木,楠木,槐木等等,所以民間所謂的陰沉木“陰氣過重”“觸黴頭”或者是“辟邪納福”“鎮宅伏鬼”都是片麵的,究竟是陰氣還是辟邪是由木材本身決定,比如槐木,那自然是容易招惹邪物的,要是柏木,桃木之類的陰沉木自然是具有辟邪之能了。
無論陰沉木質地是什麼,都有一點是不可忽略的,那就是陰沉木的價值,古人雲:“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一箱”。由此可見陰沉木的珍稀貴重,如果我爹要知道一千口豬也換不來我脖子上的小小長命鎖,不知道那會是個什麼表情。
至於我說的陰沉雷劈棗木,那更是陰沉木中的百萬中無一的絕品,是棗木被雷劈斷之後形成的。
除了其本身價值之外,此長命鎖雕刻的咒文乃是不傳之秘,又是經過得道高人親手養的器物,早就成了法器,如果這東西拿到大城市拋到市麵上,不知道會有多少懂行的人哭天搶地的來求。隻可惜我爹是不懂行,這玩意在他眼裏就成了一個小物件,給孩子玩的東西。
我師父給我掛這個長命鎖並不是無用之舉,這長命鎖能暫時保護我不被更多的妖鬼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