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哪一年的春夏或是秋冬,不記得當時坐在對麵案前的女子是何模樣,她隻記得,那擺在她麵前用白色藍紋碗盛的,清澈而又帶著微翠色的三不茶。
是她厭倦,江湖之中,血是寒的,人是寒的,情自然也寒。她夢著能有一位有情郎,執她手帶她走,餘生不再怕著何時會死去,不必惱著要如何變強。
“三不茶,不恨不忘不輕許。喝下之後,你不會那般容易愛上一個人,而今後你愛的第一個人會刻在你的骨子裏,終身難忘。”她麵前的女子輕輕道。
“好。”她隻答了一個字,便端起麵前的碗將三不茶喝盡。
自此她不再踏入江湖半步,誰都沒有再聽過一代女俠祝挽柳的名字。自她離開江湖,幾日之後,竟又有一個名震天下的江湖人——“舉世才劍”謝遲花,放棄了執劍,才劍隻剩下了才。
第一次聽這名字,或許會誤認為是個女子,但謝遲花偏偏是個男子。且樣貌出眾,沒有人比他更貼近“妖媚”二字,不是俊俏,而是更甚女子的美麗,但又似藏有幾分銳利。平時的一身墨衣卻顯出有幾分劍客的風度。腳穿一雙長靴,踏出時力量剛好,也不疾不徐,似是雅客。
江湖中人聽聞謝遲花退隱,紛紛驚掉了下巴,這般人物要走,竟是誰都留不住。一處院落,一鋪芳草,一片翠湖,一條小橋,一頂水榭,以及手中一根玉笛。這便是他如今的生活。他閑閑坐在湖邊的水榭之中,水榭頂成半月狀翹起。他默默遠眺湖麵,不出半點聲。
身後的芳草地,遠處模模糊糊可見一個暗紅色的身影朝遲花這邊走來。似是一位男子。
“謝公子。”不知何時,那暗紅身影行至他麵前,輕笑著喚他的名字。
“今日起得可早啊。”遲花微微側身朝他道。
“嗯。公子自退隱江湖以來,時間是隻用在了吹笛同養妖上?”那男子問道。
“還有說話。”
“公子真會說笑。在下在此閑逛多日,竟不見其他的妖?”
“這個啊,”遲花緩緩開口,“養,也不一定非要在身邊才可以養。不少妖都是在外,我偶爾供吃穿,有什麼麻煩也是我去解決。隻需禦劍飛行,哪裏都可以到得很快。至於有些無家可歸的,”遲花眼角一抹笑意看了那男子一眼:“就隻能住在我別院裏白吃白住了。”
那男子微微一笑,像是一切都不在意:“公子既救我於水塘猛獸口中,我也沒有不跟著公子之理。那猛獸常出沒塘中,最愛食的便是蓮花。當時我年幼,還是一朵脆弱無比的紅蓮,對於猛獸毫無抵抗之力。公子救我回來,看著我從小孩兒長成這般的大人,這恩情姬扶無以為報。便隻能留在公子左右為公子效力。”
遲花靜靜望著名喚姬扶的男子好一會兒,笑道:“阿扶,你以為我是女子嗎?對我死纏至此?”
姬扶聽言忍俊不禁,半晌才道:“公子還是這般愛開玩笑。倒也不知公子是如何做到,對每隻妖都有恩,他們便個個都服於你了。”
“隻是湊巧。”遲花忽而神色凝重,“這流落凡間的妖大多被認為非善,卻不知他們從不怎麼作惡。因此便會生出不少糾紛或是別的什麼禍事,於是便以舉手之勞幫了一把……嗯,如此那妖便感激我了。”
“近幾年,公子所養的妖,少說也有近百了吧?”
“差不多。”
姬扶微微頷首,不知再說些什麼,便在遲花旁邊坐了下來,同他一起眺望湖中。此時正值秋風送爽,湖麵本平如鏡,一陣風吹來,枯葉似黃蝶飛舞入水,便泛起層層波紋。“阿扶,若是我身邊多幾個似你這樣的好友多好。”遲花忽而歎道,“你不知道住我別院裏的女妖,除了小家夥,都是些難纏到不行的。”
姬扶笑道:“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