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子梁上來(1 / 2)

巫矢國東境岐麓山下。

山麓現出一個女子身形,身貌娉婷,風姿綽約,懷中相抱的一把七弦古琴尤其惹眼,她裝扮雍雅華麗,卻不像是人間琴師,見她緩步移將到姿態搖曳著的蕊陣間,仔細認取盈盈花叢中,一處布有青草卻無嫩紅的所在,不消片刻,既而碎步猝停,正是慕容千音曾離群而拂風,斂跡而棲身的地方。

女子的眉心不自由擰緊,遂又自將舒展,看得出是刻意趕走這不請自來的一絲憂慮。岐麓山雖是巫矢國的轄境,卻向東依臨小淑國地界,形成一道隔斷兩國聯係的藩籬。她遠向小淑國佇望,蛾眉未蹙,看不出是喜或憂,但當時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令心中方寸之地倍感不濟。

她一念轉過,拂去萬千煩惱絲,倏地一個擰身盤坐在芳菲陣中,稍略撣拭蔽膝,將那懷中古琴端置膝上,接著雙手款按琴弦,便有淒惻婉轉的古韻和聲颯遝傳開,琴音清越,彷如繒帛撕裂,旋律錯雜,更比玉盤跳珠。音韻杳去,耳中所聞的盡是流水下濺的琤琮聲,目下所見的間有疏林籬落般景致。一番引商刻羽之奏,響響扣人心扉,清泠哀絕,如此藝技超群、手法高妙,絕非人間琴師能及。

邊奏邊聽她唱和道:黃雀銜環,老父結草,我下凡塵為果報,昔日結得飛鳥緣,芳心著煙相縈繞。聽說人間情愛欠周祥,彼厚此薄誰知道,也都無甚大妨,貽你我的十分向往,好勝虛耗。

幺弦撥畢,一曲清婉悠揚到此收尾,她收拾好裝束,便攜著古琴漸行漸遠,不時垂下手拂一拂身畔及腰高的夾竹桃,一簇簇嫩紅盡隨步履周旋,和著山嶽間未絕盡的餘音。

與此同時,遠在南溟的垂星野也有兩個人粉墨登場。

垂星野放眼便是一望無際的曠野,天低人小,了無目障,隻可惜太陽撒下的光芒卻撼不走一絲陰沉,便隻好斂身不外,彼時白晝昏如傍晚,頭頂上方星垂平野,暗淡幽謐,有一條星河橫亙其間。

走來的這兩個人顯得格外小心謹慎,其中一人身材高挑,看上去像是中年儒生,他身後跟隨的那人戴著一副麵具,觀不見眉目神色,但一身箭袖緇衣的裝束,不僅顯得神秘難捉,倒更有幾分落寞。

中年儒生先是雙手一揖,便對著四下朗聲道:“得知九嬰邪神破封印而出,巫矢國國主前來道賀。”已然微微躬身,他身後那人卻氣定神閑,垂手戳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平原之上空曠岑寂,他的聲音如同泥牛入海,杳去無蹤。

“巫矢國國主前來道賀。”

聲音剛落,一聲厲斥甕聲應起,卻不知來自何處,“哪裏來的黃口小兒,敢稱本尊為邪神。”……,突然間冒出的妖魅裹挾著厲風襲擊過來,戴著麵具的男子似乎早有防範,撚一個術訣迎擊過去,瞬息將那邪魅消滅殆盡。

他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世人皆知九嬰生性狂狷,威目藏戾,邪神之稱堪比膜拜,卻並不是揶揄捉弄。”

“哼,區區螻蟻,神威可是爾等妄想覬覦?勸你迅速離開此地,再不要打擾本尊靜修。”

那儒生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在九嬰麵前毫不卑怯,因道,“封印解除,邪神得以擺脫禁錮,全是無璞玉的作用,難道你不好奇玉何故再現人間嗎?”

這一說似乎勾起了九嬰無限貪婪欲望,隻聽它聲音急切道:“難道是你?”

“並非是我,玉也不在我身,但我們卻有相同目的,你想得到無璞修成神體,而我想要一個人嚐盡家破人亡、至親離去的痛苦,30年了,我銷聲匿名,暗中謀劃一切,等的就是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