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一輪紅日緩緩墜入雲海將鮮豔的紅蕩漾萬裏開外,西方的天空如同一片火海在升騰,翻滾,肆意展現黑夜來臨之前那最後一絲絢麗。
殘餘的日輝撒向人間大地,給鎮北雄城鍍上了一層胭脂般的淡淡光芒。
……
胡楊遒勁地伸展肢臂,枝葉盛著夕陽餘暉,似火樹婉轉搖曳。
黑石官道吸納太陽殘留的光芒,黑與紅交相輝映,如同黑金腰帶輕輕地盤在雄城的腰間。
遠遠望去,雄城尋常裏壯闊威武,巍然不動的氣勢隱隱間變得有些柔和,有些美麗。
隻是天地如此美麗,卻有人心情不甚美麗,比如此時此刻的上都護李承德。
“先生代表王爺與都護談了這麼久,那麼王爺究竟什麼時候能來?”
李承德身旁一位參謀見李承德閉目養神,絲毫不給王爺使者半點麵子,隻好開口緩和氣氛。
“王爺行事風行雲流,在下隻是區區一個幕僚,哪能得知王爺的決定?”中年文士言辭懇切,如果不看他臉上那幅他媽的老子就是不告訴你的表情,那就真的很有說服力。
那位參謀嘴角微微抽搐,心想這位仁兄您要是再這麼擺譜下去被扔到草原上喂狼都算是您的美好結局了。
見中年文士如此倨傲,李承德右手邊一位參謀騰地就站了起來。
“巡邊大事不容馬虎,王爺如此行事豈不是讓鎮北城將士寒心?我等在塞北苦寒之地為大隋執槍鎮守國門,難道還得不到朝廷的尊重嗎?”?參謀瘦小的身體微微發抖,唾沫飛濺,眼裏蓄滿憤怒。
語涉人心,議事廳裏所有軍官呼吸都沉重了些,看向中年文士的眼神愈發冰冷。
李承德拿起茶杯飲了一口,眼神淡然,麵容平靜。
中年文士眯著眼環視大廳裏一張張毫無善意的臉龐,心底暗自冷笑。
他站起身撫了撫衣袖,從中抽出一道明黃色的卷軸,朗聲道:“聖旨到,鎮北軍上都護李承德接旨。”
他語氣平緩中正,再無之前的浮誇作風。
……
李崇光此時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有些無奈,有些好奇。
一個月前大隋皇帝召他去禦書房,要他親自去鎮北城接應一個人。李崇光十分不解,就算是胡蠻子國主親至也沒有讓親王趕赴邊疆的資格,況且與大隋禮製不符,禮部完全沒有參與這件事。
當他知曉監察司配合皇室執行此次行動時便再無其餘情緒,隻有震驚。
因為皇帝陛下特別囑咐要瞞住軍方的耳目,所以李崇光不得不本色出演一位隻知風花雪月不知國政的浪蕩王爺。
先是大張旗鼓地從成京一路北上,整個帝國大概都知道了武昌王李崇光代帝巡邊這件事之後,再由監察司的暗侍衛護送其本人直達鎮北城。
動用了皇帝密旨與監察司提司陶洞橋的手諭之後堪堪把軍部的耳目全都遮掩起來,如此種種諜報大戰,在皇室和監察司的聯手下才有驚無險地將李崇光與一眾暗侍衛送到鎮北城軍營而不被人發現。
李崇光回想著來路的種種不易,再看著馬車裏的這位少年不由思緒萬千。
“皇兄平日裏與皇嫂感情融洽,接個私生子不至於這般神秘,更何況是動用了監察司?”
“不對,不對,難道是陶洞橋流落人間的親孫子?可他若不是孤家寡人皇兄怎麼可能將監察司交到他的手裏?”
“難道是皇兄把珈藍古寺的佛子給綁了?也不對啊,皇嫂喜愛佛學日日抄寫佛經,幹出這事兒皇嫂不得讓皇兄一個月在禦書房過夜……”
千萬般有關於這個少年身世的想法在他腦海裏如雨下的泡沫不斷浮現又不斷被戳破,就當他無奈好奇到了極點的時候,身旁的少年悠悠醒來。
慕驚年緩緩睜開雙眼,這個緩緩真的是很緩緩,如美人卷珠簾望情郎般充滿情趣的緩慢。李崇光看著這個詩畫般的少年如此嫵媚,不由一陣惡寒想到了某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