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驚年等人回到監察司後開始著手調查醉月樓關聯人物,對於私販鹽鐵這等重罪大隋向來深惡痛絕,尤其是運往北胡,一經查獲,那便永無出頭之日。
北胡地極廣,大隋統一中原按山川江河走勢分七道,共三十州廣袤之地,除卻薊北道,兩遼道物產相對匱乏外,其餘州道豐饒富碩,撐起大隋天下稅收以及共四百萬雄師軍餉糧草。
可北胡居然比大隋疆域還要大上約三分之一,隻不過大半是草原地區所產較之大隋隻有其七成,鋼鐵金屬等更是匱乏,此任北胡皇帝完顏亮堪稱北胡中興之主,大肆派遣尋龍堪地師在各地尋找金鐵銀礦,同時許以重金高爵招攬人才,以極博大胸懷包容天下各地奇人異士入胡,不設眼線,放任自由,甚至能夠大鋪依仗出城百裏迎接大隋天樞十三院副院長進城暢談,三日之後恭送出城,命瀾庭重騎護送處境,秋毫不犯,其餘不說,光是這份胸懷比起中原共主大隋皇帝也不遑多讓,隱隱有不世雄心。
正因如此,大隋對於邊境關卡管控極嚴,十人一下出境者身上兵刃不得超過四把,百人一下所攜鐵器不得超過二十斤,一旦發現違例輕則沒收物資,重則株連下獄。中原對於北胡蠻族的敵意千年來風吹雨打都不曾磨滅,先人沙場上遺留下的鮮血與夙願在刀槍劍戟中薪火相傳,大隋的槍尖始終朝北。
醉月樓所牽涉一十八名京官全部下獄,醉月樓則被監察司霸道地收入囊中以充司用,七十八名被北胡收買的大隋子民無一例外全部誅殺,本欲監察司上書夷其三族,被皇帝婉言拒絕,百官少不了一陣仁慈天主之類的歌功頌德,仿佛沒人記起是誰在黑暗中為大隋這棟巍峨建築拔出一條條蛀蟲,監察司就是這樣擔任著人人唾罵的黑暗衛道者,黑衣悍然拔刀除不平,事了深藏功與名,萬夫所指乃我如何?肝膽見照自忠義。
監察司內眾人對朝廷上那些鐵骨錚錚的文臣諫官誇張言論早已見怪不怪,什麼仁慈民生,什麼廣納天下,監察司的人隻相信手中刀與殺,能夠還大隋黑暗裏的一個朗朗乾坤,文官動動嘴,跑斷腿的是誰?還不是受盡冷眼的監察司?一群碎碎叨叨娘們兒唧唧的直娘賊。
王虎頭一邊擦刀一邊咒罵,周遭人發出善意的輕笑,對於這樣的牢騷監察司中人早已見怪不怪,若不是提司大人讓司裏人少碎嘴,王虎頭恐怕早就破口大罵了。
腰間掛著青蘿司腰牌的慕驚年也在一旁微笑著摸摸擦刀,對於挽雷,慕驚年是越看越喜愛,尤其是在昨日廝殺中砍斷大漢金刀卻毫發無損之後,慕驚年就對這把樸拙長刀愛不釋手了,一天恨不得給它擦個十遍八變。
王虎頭嘖嘖道:“慕小哥昨天那兩戟赫赫風雷,我老王可在邊上敲得清楚,端的霸氣一塌糊塗,最後的那一手滾刀術更是生猛得緊,也不知道慕小哥哪裏學的。”
慕驚年一愣,可不就跟你學的麼。
旁邊李石風罵道:“老王這廝是愈發不要臉了,有你這般吹噓自個兒的嗎,要我看也不是你那破落刀法精妙,是人家慕小哥境界高,跟你有屁關係。”
王虎頭眉毛一揚,嘿嘿笑道:“那我可不管,老李你要是看不過去大可教慕小哥兩手絕活,以慕小哥的天資日後大隋揚名不在話下,要是與人對敵隨口提起一句是你老李教的這兩手,那還不妥妥的揚名江湖。”
李石風眼睛一亮,看向慕驚年的眼神都快滲出綠光來,看得慕驚年渾身發毛,慕驚年尷尬道:“李叔,揚名天下我約莫著是不靠譜的,但你要樂意教我我肯定用心學。”
李石風哈哈大笑,直言日後定當傾囊相授,隻要他不嫌棄就好,慕驚年連連揮手不敢。
青蘿司主葉蕁冷冷一笑,嘲諷道:“個個都出息了,司裏的事不管不顧都躲這想著扯淡?”
一時間屋裏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出言以對,李石風與王虎頭對了個眼神,仿佛在說他娘的都怪你。
葉蕁美眸一掃,發話:“都滾去掃釘子,醉月樓的尾巴還沒掃幹淨,都這麼閑?”
屋裏眾人頓時作鳥獸散,留下慕驚年一人拿著挽雷不知所措。
葉蕁瞥了擦刀少年一眼,正聲道:“慕驚年你隨我出來。”
慕驚年長刀鏘然歸鞘,乖乖地跟著這位境界高超的大刺客出門,來到監察司外白牆黑瓦下,沒想到她第一句就讓慕驚年震驚得頭暈目眩。
“提司大人有命,從今日起,你便是青蘿司主,我做副手青蘿司大小事有何不動一概可以問我,至於提司大人為何匆忙下令,不必多問。”葉蕁聲調清冷,像極了隆冬溪澗叮咚,沁人心肺。
慕驚年呆立當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位神秘老人似乎對自己也太好了些,慕驚年就是再蠢,在這些時日裏也算是在李崇光口中知道了監察司在大隋的超然地位,司中八主腰牌在事急時甚至能夠調動州道府衙人手,為監察司所用,這等彪炳大權一直被朝中眾多官員詬病,可皇帝仍然無動於衷,清流文官還是那個清貧諫官,監察司還是那般位高權重。
正因為如此,慕驚年根本不敢相信大隋能夠將如此重要的職責放在一個蠻族質子的手上,簡直是癡人說夢,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