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城管轄歸於梁州,梁州刺史胡英乃是地方長官。胡英素日裏來在民間風評算得上是上等,為官稱不上清廉,貪得也不算難看,隻不過仗勢欺人,欺侮百姓這等齷齪事倒是沒有幹過,至於平日裏官員們孝敬的名貴字畫,上等瓷器,文玩之類,那自然另當別論。在梁州就任也有八九年了,政績算不上極佳,卻遠比一般人漂亮不少,尤其是去年未央盛宴之後,在皇帝陛下麵前都露了個臉,得見聖顏,頂了天的榮幸。
胡英不好女色,不嗜酒,不貪財,卻唯獨對奇珍異寶幾乎與癡迷,家中藏品不多,卻件件擺的上台麵,撐得住場子。譬如那幅重金求得本朝王崇的潑墨山水《雪梅歎》,全幅隻有四尺寬七尺長,畫中梅花淩寒獨自開,傲骨錚錚,以大片潑墨似漫天飛雪,重神不重形,神韻極佳,是尋常富貴人家足以鎮宅的寶貝;還有一對渾身雪白通透,憨態可掬的漢白玉螭龍鸞鳳,不足四寸長,卻纖毫畢現,活靈活現,乃是一雄一雌,陰陽相濟的寶貝…
不過要說最讓他得意的一件物什,卻是一顆家傳的金丹,這顆金丹從祖上倒三輩都有族譜記載,據說當年胡家先祖乃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每逢災禍必定廣布善粥,賑濟災民,這才引得一位不知姓名的老神仙垂憐,留下了兩顆金丹,一顆金丹吊住了當代家主的命,愣是將垂死之人再度回光返照,吊了足足二十年的壽命,聽起來駭人聽聞,不過卻真真切切記載在族譜上。
胡英每日必要拿出來端詳一遍,擦拭裝有金丹的木盒,光是其散發出來的丹藥香,每日聞之胡英都覺得神清氣爽。他倒也不是沒有想過將此寶貝奉給皇帝,以為邀寵之功,實在是知道當今天子的古怪脾氣絕不似尋常人那般,以取巧獻媚為生的官員在大隋的官場上是遭人白眼的,胡英自詡亦有幾分手段,不想去做這等憋屈事。
今日他如往常一般在書房中批閱了州道政務,然後扭身進了密室之中,書房一幅人物畫之後的虛磚一按,密室乃現,這點連刺史府的夫人們都不知道。胡英掌燈而下,密室中琳琅滿目的寶貝陳列在此,胡英連哪樣寶貝放在何處都記得清清楚楚,絲毫不差。他看看字畫,盤了會玉器,終於走到一處大鎖之前,卻刹那間目瞪口呆,這鎖已經被人撬開了,胡英如遭雷擊,一股子慌忙從後脊梁骨直衝腦門上,嘴巴哆哆嗦嗦變得青紫,他強忍驚怒,打開盒子一瞅,原本擺放一枚金色丹藥的玉盒裏頭空空如也,胡英氣血上頭,大叫一聲,當場昏迷。
同樣的事發生在臨淄周邊各個地方,不論是土匪官員,不論是何等身份,不論家中劫掠而來或是祖傳的寶貝藏得有多深,但凡與療傷有奇效的,捅捅消失不見,更可恨的賊人居然還留下了紙條,暫借一用,什麼狗雜種?!這寶貝接了還能還的回來?你半夜三更來我家把寶貝偷了,就是為了回家看看?鬼信啊。
一時間劍南道各處雞飛狗跳,衙門的冤鼓都快被錘爛了,絕大多數案子全是失竊案,愁的當地官老爺啊飯都少吃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