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見連以和稀泥脾氣極佳著稱的左尚,今日都旗幟鮮明地站在了明德堂一邊,兩人分管中書門下,可謂文臣領袖,兩人這麼一說,幾乎是板上定釘成了,而且皇帝陛下的意思曖昧,不當麵下旨已經算是給自己一點顏麵了,也就咬咬牙,退了下去,不再說話。反正世家之間同氣連枝,其餘世家不出聲光自己跟那兩位朝堂巨擘鬥,那就是胳膊再粗也擰不過大腿呐。
柳曲不著痕跡地一瞥吏部尚書劉清河,心中暗自冷笑,你老兒官居二品,卻也是世家人,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果不其然,向來以鐵麵無私,有一說一著稱的劉清河站了出來,皺眉道:“臣,亦有異議。”明德堂毫不覺得意外,麵色平靜,至於左尚,那就更是眼睛東瞧瞧西看看,優哉遊哉。
皇帝微微一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劉清河微微躬身道:“出使兩國事關重大,人選尚未完備,不可輕易動身。一來使團乃我大隋之顏麵國威,理應細細篩選,不可草率。況且柳大人所言不假,北胡習俗與中原迥異,不如先行東越,再做商量。”劉清河為官數十年,風評極佳,為人雖然古板了些,卻也深受皇帝信任,他這麼一說,皇帝不得不慎重考慮考慮。
劉清河這麼一說,柳曲心中便笑出了聲,薑還是老的辣啊,這一招拖字訣,妙啊。說是甄選官員,劉老兒你掌管吏部,怎麼選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況且出使東越那等山川靈秀之地,豈不是美差,誰要去北胡那等凶險的地方?那個莽撞蠻子辱罵拓跋鋒,折了完顏王帳的臉麵,估計這時候正琢磨報複,這時候出使豈不是羊入虎口。
此言一出,不少文臣紛紛讚同,站出隊伍來齊聲道:“臣等附議。”聲音不小。
明德堂左尚兩人站在文臣首位,此時卻有些孤零零,孤家寡人的味道。並不是二人沒有門生故吏,既然二人所見相通,門下官員若是再度旗幟鮮明地追隨二人,在皇帝眼中難免會有朋黨相爭之嫌,此乃大忌,況且以兩位主官的在皇帝陛下眼中的分量,一句話,便足夠了。
王鷓巨微微瞥了身形高大的明德堂一眼,然後便閉上了眸子,如老僧入定。
皇帝眉峰微皺,拍了拍太和橋上的玉獅子,眼光投向呼延定,說道:“呼延定,你怎麼看。”
呼延定心裏咯噔一下,怎麼文臣吵得不可開交,話頭怎麼就落到自己頭上了,他沒工夫瞎想,站出來微微苦笑道:“回稟陛下,微臣一介武夫,陛下要臣上陣殺敵,攻城略地,臣絕無二話,願為大隋馬革裹屍。這等政務,微臣屬實是…”話音越到最後,越是沒了底氣,呼延定說著撲通一聲,單膝跪地,不敢起身。
百官心裏也琢磨著呢,陛下怎麼問起武將政務來了,唯有幾位世家領袖微微閉上了眼,,似乎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皇帝一反平時隨性口吻,沉聲問道:“那你說說出使東越北胡,於大隋之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