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聽岔了。”船家對中年尼姑道:“這裏離岸邊也遠,縱然有嬰孩啼哭,按理說,師太也是聽不到的。”
中年尼姑轉動著手裏的佛珠,閉目細聽,接著,她很肯定的起身道:“我沒有聽岔,的確有。”
邊說,她邊開始眺望著四周。
船家也覺得甚是奇怪,卻沒有出聲,畢竟修行之人,另有機緣也不一定。
就在中年尼姑四處張望的時候,慧明突然對著中年尼姑道:“師傅,你瞧,那邊漂著一個木盆子。”
中年尼姑和船家定睛一看,果然是有個盆子正在水中打轉,看著這樣子,似乎隨時會被打翻。中年尼姑對著船家道:“施主,能不能靠近一點?”
船家小心翼翼的撥著船櫓,逐漸靠近木盆,也許是因為船的靠近,那木盆有幾次差點險險的打翻了。船家確定差不多的距離的時候,就不靠近了,盯著木盆看了幾眼,覺得木盆裏有東西,他心道:“莫非是真有嬰兒在那盆子裏。”其實,這事也常見,有不少窮人家的孩子,父母養不起的,就狠心把孩子溺死的,或者將孩子扔在路邊,這種事情,可以說年年都有幾樁。
船家回頭望著中年尼姑道:“師太,興許那盆子是有孩子。”
“那麻煩船家下水一趟,可否?”中年尼姑聽說那木盆有孩子,就不忍心道:“畢竟是條小生命,阿彌陀佛。”
“師太,不是我不願意,是這件事有點棘手。若是那個木盆裏真有孩子,那孩子抱上來誰養啊?”船家為難道:“不是我狠心,實在是這種事情太多了。這條護城河,四通八達的,一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個孩子溺死在這裏。再說了,這幾年又是打仗,又是幹旱的,隻怕死的人都數不清了。”
中年尼姑抿嘴,她也清楚這幾年死的人實在是有點多,新帝登基沒有多久,就開始有番邦犯境,年年打仗,國庫空虛,偏偏又逢上了災年。
“貧尼是出家人,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貧尼視而不見,實在是違背出家人的宗旨。”中年尼姑道:“施主,就請你幫個忙,下去看看,若是真有嬰孩,貧尼自當領回去。”船家一得了這個承諾,立即一個紮猛子下水,朝著木盆的方向遊去。
很快地,船家就推了一個木盆過來,中年尼姑和她的兩個徒弟七手八腳的將木盆搬到船上去。
那木盆裏躺著一個小小的嬰兒,包著繈褓,看不出樣子,中年尼姑有點擔憂的掀開繈褓,發現繈褓已經被水浸透了,心裏頓時有點不忍,這樣的孩子,父母怎麼狠心丟棄到水裏,任她自生自滅了?
將繈褓剝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嬰兒,慧明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好醜啊。”
“這才剛剛出世,孩子的樣子還沒有長開,自然有點醜。”船家爬上船,對著中年尼姑道:“師傅,我看我們盡快靠岸吧,這孩子,也得喂點東西,我這身衣裳,也要換下來,不然的話,冷風一吹,一準病倒。”
“聽施主的。”中年尼姑拿出自己的衣裳包裹住小小的嬰兒,然後仔細看著她的樣子,皺巴巴的臉上呈現出一片青紫,看來是凍了很久。再望著木盆漂來的方向,中年尼姑暗歎道: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這樣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師傅,你要不要看看這個繈褓,興許能找到什麼東西,證明這個孩子的身份啊。”小尼姑喃喃道。
“慧靜,不用了。”中年尼姑製止道:“就算知道是誰家的,難道我們還送回去不成?這做父母的,既然能狠心拋棄一次,也難免不拋棄第二次。”
慧靜低下頭,有點難過道:“為什麼天下做父母的,都如此狠心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慧明幸災樂禍道:“我說你呀,也別心有戚戚焉,比起你來說,這個孩子可憐多了。”
“慧明,你胡扯什麼?”中年尼姑冷聲道:“你再這樣下去,我遲早逐你出山門,免得你丟了水月庵的臉麵,辱了我慈心的名聲。”
“原來師太就是大名鼎鼎的慈心師傅啊。”船家笑嗬嗬道:“怎麼不早說,若是早說了,我也不敢收你的船錢。”
“施主客氣了。”慈心抱緊嬰兒,回到了船艙,而就在這時,嬰兒突然睜開了眼睛,慈心看到她睜開眼睛,心裏頓時放下一塊石頭。
見孩子的眼珠子不斷的轉動著,慈心有點訝異。
再仔細審視這孩子幾眼,慈心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幾個字:“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慈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無端端的想起這兩句,再望向那孩子,她頓時覺得有點非同尋常。剛剛她是聽到嬰兒的哭聲才臨時起意去找的,可找到這孩子,明明沒有任何哭的跡象,莫非這是佛主的意思嗎?
“阿彌陀佛。”慈心不禁念了一句法號,既然佛主要自己收養這個孩子,那上天必定有著不同尋常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