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破樊籠》 第一章 相府的奴隸們(2 / 3)

“大人若是真心想救,怕也不是什麼難事吧。”阿醜微微低著頭,一臉平靜無瀾,“就如大人當年救我一般。”

“嗯,這話倒讓我想起了你的身世——你原本也是當朝鴻儒的學生,隻不過令師抨擊朝政因言獲罪流放千裏,你也淪為奴仆賤籍。”托克托頓了一頓說道:“你的心裏可因此生過什麼怨恨?”

“若說心無怨恨也是不可能的——隻是我朝黃金一族以武治國,漢人地位低下,漢人讀書人的地位更是低下。吾師因言獲罪,本應被腰斬於世,我身為其親傳弟子也當因連坐獲罪,隻是當時全憑大人盡力保護才免得一死。”阿醜也是頓了一下說道:“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對大人的感激是遠遠大於怨恨的。”

托克托略微思索了一下,點頭吩咐道:“你先下去吧。等那書生到了我若是還有惜才之意,定會相幫。若是有用得上你的地方,自會吩咐。”

阿醜拱手施禮告退,托克托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時,卻有一個身影自托克托座位旁的內門走了出來,仔細觀瞧,這個人的身形和容貌和托克托有八分相像,隻是略微年輕了一些而已——來人正是托克托胞弟,時任宿衛親軍右翼都指揮使之職的也先。

隻聞也先說道:“阿兄,適才那阿醜對你幾番激將頂撞,為何你卻一味的遷就呢?若是傳出去,這惡奴欺主的名聲恐怕不太好吧。”

“我不去反駁他,是因為不想讓他再起抗爭之心——阿弟你要知道,這個阿醜的心裏鎖著一頭狂暴的野獸,現在這頭野獸正在沉睡,我們何必喚醒它呢?我記得很久之前,有位漢人大賢曾說過‘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南下之時,阿醜曾解釋過其中的意思給我聽,我也覺得大有道理。”托克托看了一臉不解的弟弟繼續說道:“況且救那書生這件事,救或不救主動權全在於我,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跟一個下人爭論此事呢?”

“那阿醜不過隻是一個低等賤奴,阿兄不覺得你對這賤奴太過寵溺了麼?而且阿兄,你在這西院之內豢養這麼多漢人奴隸,不隻我和阿爸不同意,就連朝廷也頗有微詞——尤其是這個阿醜,他身份特殊……”

“對待這種心有異誌卻深藏不露的人,就要恩威並施——我所期望的,是這奴仆心悅誠服的馴化,而絕非出於恐懼違心的順從;我們黃金一族若想永遠做這裏的主人,絕不能僅僅依靠恐懼和暴力。”

“在我看來,隻有麵對主人皮鞭時顫顫發抖的奴隸,才是好奴隸。”

“阿弟,你要記住,僅僅靠皮鞭的鞭笞,是絕對征服不了這些漢人們的。”托克托望著門外淡淡說道:“尤其是這個阿醜,一味欺壓隻會讓他心生反抗,也正如他真正的名字——莫降!”

“可是,阿兄,朝廷那邊……”

“朝廷的意思我當然知道,可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殺了他的……”

其實,阿醜長的並不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頗有一番文人特有的灑脫氣質。奴仆短衣打扮下更顯的他身材瘦高,隨意箍在頭上的一方唐巾總是約束不住幾縷跳出來的長發。略顯削瘦的臉上有著與弱冠之齡不符的些許滄桑,看似尋常的五官搭配到一起,顯出一種北地漢人特有的大氣,尤其是兩道蠶眉下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裏,似乎永遠都有那麼一兩點桀驁不遜的星光在其中躍躍閃動。

“莫降!”一個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他不用猜便知道誰來了,在這個相府內,唯一仍叫他真名的,也就隻有那個家夥了。

“都從建康回來好幾天了,怎麼也不去找我?”這是個明顯帶有幾分稚氣的聲音,細細品味,還真有一種畫眉輕唱的味道。再觀其人,粉嘟嘟的娃娃臉,明亮清澈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圓潤的小嘴,嬌小的身軀卻套了一件男人穿的寬大長袍,那頂碩大的方帽幾乎能把整腦袋都罩起來了。

莫降看著對方的滑稽模樣強忍笑意,露出一臉無辜的歎道:“我這不是剛回來,繁瑣雜事太多,還沒來得及麼。哎,管事流……”

“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管事流氓,叫我本名,劉芒!”

“好的,流氓。”莫降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我一直想弄明白一個問題,你一個女兒家,怎麼就起了這樣一個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怪名字?”

“噓——!”劉芒小聲道:“你是要害死我啊,這麼大聲說出我是個女人。”

“切!整個相府內,估計也就隻有你一個人還把自己當男人了。”莫降無奈的聳聳肩。

“你不要老是打擊我好不好?”劉芒有些委屈的說道:“我可是身負教廷的重要使命打入相府內部的——可是按照你的說法,首先這外貌上就不過關,那麼我還要怎麼暗中進行教廷的大計?”

“還說什麼大計。”莫降很是殘忍的點醒了對方,“說白了吧,你就是光明教派到朝廷裏的人質,並以此來表示他們對朝廷的忠誠以求的自身的安全。當然,也不排除他們想鍛煉你一番的可能——不過我倒是認為,他們是想把你這個拖油瓶一腳踢開。”

“什麼拖油瓶!?”劉芒不服氣申辯道:“我可是光明教聖女……”

“對,聖女,剩下來沒人要的女人——你都說了成千上萬遍了。”莫降不耐煩的說道:“說吧,找我什麼事?如果仍是想拉我入教就免了,我可沒興趣成為你所謂‘大計’中的第一個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