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內,燈火通明。
可是,王維翼的臉色,卻似是蠟紙一般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透著死灰,將整個崇政殿照得亮如白晝的燈光,卻映不亮他那張形容枯槁的削瘦臉龐……
當黑將命人再一次進入崇政殿的時候,發現鐵籠中的莫降,一動不動的站在奄奄一息的王維翼身邊,麵色凝重;文逸也是麵露悲色,不住的搖頭,手中捧著那本不離手的破書反個不停,好似是在尋找救命的藥方……
當那人走到鐵籠之外站定後,莫降才抬起了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他身形修長,身高將近八尺,穿著黑色道袍,在前胸心髒位置,繡著一個端端正正、楷書寫成的“象”字;他的手中捧著一本破敗的殘卷,走到鐵籠前麵後,他的視線才戀戀不舍的從書本上移開;再觀此人的相貌,亦是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白眉長須,方口闊鼻,一雙細長的眼睛中,隱隱透出超脫凡塵俗世高高在上的睿智;此外,他還戴了一頂道士帽,上麵繡了一個太極雙魚圖,隻是,那頂帽子有些髒了,那太極圖案的黑白已不甚分明……
莫降打量了那人片刻,開口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便是黑左象吧。”
那人輕輕捋著長髯點頭道:“貧道不才,擔任黑左象時間已久,卻是沒能闖出什麼名號——遠不如黑左車你的名號響亮啊。”
這時,文逸插言道:“唯戰兄,你可不要被這家夥方外之人的容貌給騙了——他可是黑將的兩大智囊之一,雖然平時一向低調,不露鋒芒,但黑將卻受他的影響極深,他的行事作風,倒是很符合他的別號——‘遁叟’。”
“‘遁叟’?”莫降將那道人的別號重複一遍,忽而眼睛一亮道:“您老就是宋景廉?!就是老鬼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玄真道友’?”
那道人先是點了點頭,繼而眯著眼睛問道:“敢問,賢侄口中的‘老鬼’,可是狂夫子麼?”——他既然稱呼莫降為“賢侄”,也就是承認了和狂夫子的關係,當然,也不排除,他用如此親近的稱謂,是為了減少莫降心中的敵意。
“咳咳。”莫降這才注意到自己一不留神喊出了師父的外號,他略帶尷尬的回應道:“可不就是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幾年前把我這個徒弟一個人丟在大都城中,然後就再也不聞不問,任由我自生自滅——若不是看到您,我都要忘記了我還有那麼一個不負責任的師父……”
宋景廉卻搖搖頭道:“其實,賢侄要見狂夫子也是不難的。”
莫降眼睛又是一亮,急忙問道:“師父他也在崖山?”
“非也非也,狂夫子他不在崖山。”宋景廉搖搖頭道:“不過,他跟我們常有書信往來,如今在紅巾軍中,狂夫子是第一軍師……”
“紅巾軍”的名號,莫降自然是聽過的,當初,最早站出來揭竿而起,反抗黃金一族暴政的軍隊,頭上都裹著紅巾,這也是他們稱號的由來——後來,再有人起事,也多是效仿這些前輩,頭上亦是裹著紅巾,慢慢的,“紅巾賊”成了朝廷對各地叛軍的統一稱謂——所以,雖然宋景廉說狂夫子就在紅巾軍中,但莫降卻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在哪一支紅巾軍中……
隻聽宋景廉接著說道:“如果賢侄有什麼話要對狂夫子說,貧道倒是可以看在與狂夫子私交甚好的份上,替賢侄傳一封書信……”
“多謝道長好意,這事還是等等吧!”莫降抬抬手否決了宋景廉的建議,如今身陷牢籠,而且還是在黑將的地盤上,這個宋景廉又是黑將最信任的智囊,他即便想向外傳遞什麼消息,也不想通過此人之手。
“哎呀,貧道忘記了。”宋景廉忽然道:“黑將命我來此,是要看看王公子的病情,順便問問賢侄,果真不需要我們的幫助麼?”
“您認為我會尋求你們的幫助麼?”莫降反問道。
宋景廉看了王維翼一眼後才緩緩說道:“本來呢,我們都料定王公子是受了賢侄的指使,故意裝病欺騙黑將,但現在看來,他好像真的病的不輕——不知可否允許貧道替王公子把脈呢?”
莫降點了點頭,韓菲兒便將王維翼的手臂拿到了鐵籠外麵,遞到了宋景廉手裏。
宋景廉眯著眼,仔仔細細替王維翼把過脈後說道:“現在看來,我們倒是錯怪了賢侄——王公子確實傷的很重。”
“不止是外傷,他還中了毒。”韓菲兒冷冷說道。
宋景廉當然知道王維翼為何中毒,他甚至知道蜜兒暗中下了多少次毒,知道王維翼中毒的程度——可是,他現在卻不想討論中毒這件事,他隻是抬頭說道:“依貧道看,王公子的性命危在旦夕,若是得不到及時救治,恐怕會死在此地——關於這一點,賢侄是否認同呢?”
“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我還有其他的選擇麼?”莫降搖搖頭歎息道。
“賢侄當然有其他的選擇。”宋景廉的話大有深意:“隻不過,賢侄若是選擇錯了,事情恐怕會發展到對雙方都極為不利的地步——不但諸子之盟會與建康王氏交惡,就連賢侄你,恐怕也會永遠失去王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