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醫院(1 / 2)

“海的思念綿延不絕,終於和天在地平線上交會——”,手機的來電鈴聲驚醒了還在沉睡中的可兒,揉著惺忪的睡眼,抓起了床頭的電話:“喂?”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消失後,聽筒裏隻剩下“嘀—嘀—”的忙音,好像有種醫院病房藥水瓶吊水的錯覺,嘀得可兒心裏一陣發涼,盡管窗外是炙熱的夏陽。然後可兒好像忘了把電話從耳邊拿下來,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突然,一陣風從窗外飄過,卷起了白色紗簾,把正好擱置在窗前書桌上的相框撞倒,破碎的玻璃散在相框內,模糊的麵容看不清徹到底是姐姐還是她自己。然後,可兒迅速走到到桌旁,抓起鑰匙、開門,瘋狂的朝外跑去,連睡衣拖鞋都沒來得換,耳邊回蕩著的還是電話那端那一句“你媽病了,在醫院!”。

絲毫不在意旁人看向自己訝異的眼神,在醫院前台問道病房號後,可兒直直朝走廊盡頭走去。

拐彎處,宗之鈺正靜靜地望著她一步一步走來,好像是早早地就在守候她一般。

“不要擔心,你也知道,薇姨神經性頭痛,老毛病了。而且自從一年前大病了一場之後,薇姨的身體就時好時壞,她經常一個人悶在家裏不出門,所以這一次爸爸來上海出差也是想帶薇姨出來散散心。醫生說隻要不受刺激,靜心調養調養,就會好的。爸爸還有幾個合同要簽協議,他等到薇姨剛睡著就趕回酒店了,他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什麼時候和我們一起回家,你媽她需要你。”之鈺看著眼眶泛紅的客人仔細的說明著情況。

“我想進去看看她,可以麼?”可兒第一次在之鈺眼前露出如此脆弱不安的神情,自責、內疚一股腦兒的湧上心頭。

之鈺輕輕打開門,帶著可兒進入了病房。

看著躺在雪白病床上安靜的那個女人,有一種久違了的窒息感深深地扼住可兒的喉嚨“媽——”,嗓子嘶啞得發不出聲音來。如果說這世界上真的有什麼讓她深惡痛絕的地方,那麼非醫院莫屬。從來沒見過比醫院還多的成白的建築、裝飾,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醫生雪白的工作服還有蒼白的病人的臉,而這所有的一切都白晃得那麼刺眼,有想要毀滅的衝動。所以她一直保護著自己不讓自己生病,即使真的病了,也都從來不來醫院。恐懼也好,厭惡也罷,總之,醫院成了她心中的禁地。可是,今天當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起,大腦已經無法思考,心裏頭隻想著一件事“媽媽暈倒了”,於是不計後果的直衝衝跑來醫院,直到看到那一張雪白床單才知道自己心底對醫院是有多麼的害怕,寒氣直直得從腳底蔓延到頭頂,腦子裏嗡嗡作響,再也聽不到外界任何的聲音,腳下的步子像是灌了鉛般再也無法向前挪動。仿佛一年前那個畫麵又再次上演,眼睜睜的看著至親之人在病床上一點一滴失去生命的跡象,即使對醫生再如何苦苦哀求甚至謾罵痛恨也不能再挽回逝者的一絲絲生機。

“安安?安安!是我的安安回來找我了麼?”突然,躺在病床上的鬱琪薇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直直得盯著可兒,半是掙紮著想從床上起來,生怕下一秒可兒就會消失不見。

可兒和之鈺見此馬上過去扶住了她,將枕頭放在她背後,讓她坐好。

“安安,我好想你,早知道我就不送你去英國念書了。那麼遠,國內又不是沒有好學校。都怪旬然,說什麼國外的教育好,要多出去見識見識!我都兩年沒見我的安安了,安安,你有沒有想我?”鬱琪薇一臉寵愛的看著可兒,緊緊地牽著可兒的手舍不得放開,。

可是這樣詭異的場麵頓時讓可兒和奕揚的心底生出一股寒氣。

“薇姨,她是可——”奕揚快要出口的話語被可兒一個眼神突然製止。

“媽,我可想你了!所以你瞧,我特意飛回來看你。可是你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怎麼可以生病,害我擔心!”可兒特意模仿著姐姐的語氣,跟媽媽撒嬌。

八歲的時候,爸爸和媽媽離婚,懂事聽話的姐姐被堅強能幹的媽媽帶走,而任性叛逆的自己被媽媽扔給了無所事事的爸爸。即便是這樣,可兒也不傷心,因為大人們的分離並沒有帶走屬於她和姐姐的的小世界。雖然不再住一起,因為同在一個城市的關係,姐妹倆也還是能經常打電話甚至見麵往來。後來,爸爸因為不正當生意被抓進了城郊那一棟的孤寂的建築,建築外麵是高聳的圍牆,牆內是一排排沒有窗戶的房子,她知道爸爸就住在其中的一個。可是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間,因為她從來沒見去過,媽媽不喜歡她去那裏。隻能偷偷地跑去圍牆下麵張望,期待某一天能撞見記憶中熟悉的麵容。爸爸離開後,她因為未成年撫養權又再次回到了媽媽手上。即便她和姐姐一樣是媽媽的女兒,即便她和姐姐長得是那麼得一樣,可是媽媽從小就不喜歡她,或許因為她不像姐姐那麼聽話懂事,或許是媽媽在對她另一種方式表達愛。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媽媽不喜歡的隻是自己骨子裏透著和爸爸一樣的冷漠和懶散。每當姐姐在媽媽懷裏肆無忌憚的撒嬌時,可兒總是躲在角落偷偷的看著,她是不嫉妒不羨慕的,真的一點兒也不。因為是姐姐,因為是最愛她的姐姐和她最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