亙古不化的雪一直綿延到腳下。
抬眼是巍峨高峻的山嶺,茫茫白雪遠遠地漫向天邊。少年劍客駐足而望,飽經風寒的臉上露出一絲笑來,行走一月多,終於抵達這裏。人群中有個嘶啞的聲音驀地響起:“大夥兒就在這休息一晚吧,明天一早再上裂天峰,免得成了那些餓鬼的口食。”疲憊的旅人們稀稀疏疏地走過他身旁,聽他的話在不遠的山麓停下腳來,圍成一圈。說話的人是個瘦高個子,大家都叫他老李,雖然穿得破破爛爛,卻還算幹淨,一雙小眼睛讓他顯得很是精明。少年劍客似有深意地瞥了老李一眼,裹了裹單薄的衣衫,找了處雪薄的地方,撥開雪靠在一塊大石上眯起了眼睛。
老楊清了雪,用碎石支了一個鍋台準備生火做飯。背箱裏的火草沾了濕,每每隻閃出幾點火星就滅了。老楊著了急,打擊火石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卻是怎麼也點不著。嘟嘟囔囔的咒罵了幾句,轉頭對著人群大吼:“誰過來搭把手啊?”
人群中沒有人應聲,隻顧幹完了各自的活找了地方休息,哪有力氣去管別人。
老楊撇了撇嘴,又嘟囔了幾句,繼續擊打著火石。“我這有一塊火齒,你看管不管用?”身後傳來熟悉的嘶啞聲,正是老李。“嚓!”的一聲脆響,一簇火苗陡然從風雪中躍起,湧出點點熱流。沾濕的火草連同枯枝發出“啪啪”的聲音,漸漸燒得旺起來。
“火齒這東西就是好,多虧老李你呀!”老楊如釋重負,深深地呼了口氣,拿手拍了拍老李的肩膀,爽朗的笑聲從風雪中遠遠地傳出去。
“經的多了,遇事總多個心眼。過了這裂天峰,就到天域了。”老李的聲音嘶啞而又疲憊,但卻掩不了他的堅定。一路過來,想要去天域的聚在一起的人越來越多,老李一直都是眾人的主心骨,憑著他豐富的經驗和謹慎的性子倒是避了不少的災禍麻煩。雖說這些人各懷心思,總是自顧自的,但對老李卻是好感多多。
凜冽的風雪愈發緊了,狂虐得似是要把人撕成碎片,少年劍客掙眼看了看正在做飯的老楊,摟了摟懷中的劍又眯了眼。風雪襲過來,撲到臉上,仿佛刀割一般刺痛。清秀的眉宇微微皺起,旋即恢複平坦。風雪中傳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時隱時現,仿佛某種古老的力量在這雪山之下沉眠,這種如淵似海的感覺讓他心悸。厚厚的冰雪之下,究竟埋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秘密。
裂天峰的恐怖他是知道的,《陸海誌》上記載——許許多多的旅人遇險,被掩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經年之久,那些亡者竟變成了飲血啖肉的行屍走肉。怪物們白日棲於冰雪之下,到了夜晚便不安分起來。若是有活人經過,那隻會白白當了他們的口食。有經驗的旅者通常都是準備停當,等太陽微微露頭,散了黑夜的時候一口氣爬過裂天峰。顯然,這樣的人,他們中就有一個——那就是老李。雖然能否安然到達他們口中的天域又是另一碼事,但卻從未有人發現這冰雪之下更為恐怖的存在。或許是他想錯了,不然何至於《陸海誌》如此奇書也未曾提到。
現在天色將晚,山上的那些東西又該不安分了吧。那樣的場景,光是想想就能讓人發瘋。少年劍客盯著老李,似乎想要把他看個明白,那個謹慎的領隊大叔雖然衣著襤褸,沒想到卻也是經驗豐富。
不遠處做飯的老楊忽然大聲嚷嚷起來:“開飯了!開飯了!”
原本七橫八豎的旅人們陡然間精神一振,從懷中摸出破碗來,爭先恐後地朝著老楊跑過去。老楊見這情景又低聲罵了幾句,心中憤憤不平,但又無可奈何。一隻破碗遞到他跟前,老楊麵帶慍色地看了那人一眼,盛了飯遞回去。那人赧然一笑,道了聲謝,趕緊端了碗急急忙忙走開。老楊頭也不抬,也不答應,一一給旅人們盛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