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嘉果坐在雨悸的床邊,心疼地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顏。
她從來都是安靜的,卻從未像現在這樣靜得了無生機。蒼白的臉,無一絲血色,緊閉的雙眸,連蝶翼般的睫毛也忘了顫抖。嘴唇幹枯,即使再怎麼努力將水蘸在上麵,也無濟於事。
淡綠色的氧氣罩蓋在她的鼻上,隻有波動的心電圖顯示著她的存在。
十點的陽光從窗外縷縷灑下,投射在她幾近透明的臉蛋上。光線中可看到粒粒微小的塵埃,在舞動,在旋轉,在吟唱。藍嘉果突然就害怕起來,慌張地拉上窗簾。
那金黃色的陽光,好像就要把眼前這人的靈魂,一點一點吸走似的,然後隻剩殘軀,然後如同琉璃,嘭的一聲破碎,在陽光堆成的光海裏,嫋嫋化成餘煙。
藍嘉果紅著眼,撲進遲軒宇的懷裏。
“軒,她真的生病了。”
“嗯。”他悶悶地回答。
是啊,她真生病了,還不願意醒來。
鬱宥宸沉默地站在床邊,褲兜裏的手,早已握到失去知覺。
“為什麼會這樣?”藍嘉果埋頭在遲軒宇的懷裏,聲音有些委屈。
房間裏一片安靜,沒人回答她。
是啊,他們也都想問,為什麼會這樣。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季敏心抱著小雨兒進了屋。她該給她換藥了。
“心姨?”遲軒宇有些疑惑,聲音因為可以壓低而顯得沙啞。
季敏心抬眼看著身前的三個人,微微點頭。
她知道,他把他們也給找來了。
自從第一次浩霖帶他們去了孤兒院後,他們就會頻頻過來,和小朋友們一起玩,給他們帶禮物。
他們,都是好孩子。
小雨兒一看見雨悸,一溜煙地跳上床,嗚嗚地在她耳邊哼著。
它一定在想,主人為什麼見到它沒有反應。
“心姨,您為什麼在這?”
藍嘉果疑惑地看向季敏心。
季敏心並沒有回答他們,隻是踱步到床頭,開始小心翼翼地擦起雨悸的額頭。
每一個舉動都很溫柔,就怕弄疼睡夢中的她。
“心姨,雨悸究竟怎麼樣了?”
季敏心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
“子彈射入胸腔,並發生偏移,失血過多,求生意識弱。而且,即使醒過來,一段時間內呼吸都會受影響。”
“天!”遲軒宇忍不住歎息一聲。
“為什麼會這樣?”藍嘉果的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哭腔。
季敏心歎了一口氣,轉而繼續擦拭著雨悸的臉蛋。
“心姨,你知道些什麼是不是?”鬱宥宸敏銳地看向季敏心,他看到她的瞳孔有些微變化。
他們隻知道她是孤兒院的院長,卻從未料到她還會出現在此,她究竟是何身份?
季敏心抬頭,看著鬱宥宸睿智的模樣,忽然就想到了那夜的悲涼。
那個男孩子,差不多的年齡,直直地為雨悸擋了一槍。她看著那顆瘋狂的子彈穿進他的心髒,血噴湧而出,染紅了整件雪白的襯衫。
她聽不見聲音,隻能隔著車窗,看著他艱難地起身,斷斷續續地說完話。她看到他慢慢消失的身影,看到雨悸張開的嘴,在雨中絕望的哀號。
那樣美麗的歲月,卻被迫地貼上了物是人非的標簽。
她見過那個男孩,他給過孤兒院一百萬。因為慈善,也因為雨悸。
她明白那種心痛,就像當初自己被綁在牆角看著愛人硬生生地將短刀刺進胸膛。那不隻是撕心裂肺,不隻是肝腸寸斷,更是看著命運糾結無可奈何的悲傷。你會恨,恨天,恨大地,恨孱弱的自己,連和他一尺的距離,也無力靠近。
那張開的手,怏怏收回,連握住命運也成了徒勞。
雨悸,你若醒來,會哭會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