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著僅剩的意誌,她看到了冰床上單薄如紙的他。
他靜靜地躺著,像童話裏沉睡的王子。升起的冰霧聚集在他的發梢上,眉毛間,嘴唇上。
她半跪半趴在他的床前,顫抖地伸出手指。
“是你嗎?”她輕輕地問。
怎麼能是你!?
她想去摸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她想起那天晚上,他拿著她的手,一點一點描繪著屬於他的形狀。
她看著他模糊的臉龐,淚水湧上,手僵硬在原地。
誰為誰等待,誰為誰一世蒼白。
莫,你說會好好的,你騙我。
你怎麼這麼笨,你不是最喜歡自己這張臉嗎,你看看你,白花花的,都成老爺爺了。
冷不冷?我就在你旁邊,不許說冷,小雨兒會笑話你的。
你在上麵的時候,記得多看看,上麵的鈴蘭花是不是特別的好看,是不是比你第一次送我的還要好看?
莫,如果天堂裏出現了漂亮的女孩,你也別把我忘了,要不然我會生氣的。
不過,你要是真喜歡,也沒關係,但是你不許送她鈴蘭花。
我還是想聽你每晚給我講故事,雖然我知道你要把時間給你愛的姑娘。你就剩一點點時間給我,一點點就好。
莫,你乖乖的,不許鬧脾氣,要不然上帝會揍你的。
莫,我會想你的。真的,會想你的。
說著說著,她趴在他的心上,再也吱不了聲,那裏有他曾經的心跳,還有他為她留下的傷口。
真的,她會想他,隻想他。
說好的,他還欠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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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住所又恢複了燈火通明,白衣馬褂再次忙裏忙外進進出出。
德裏克靠在牆上狠狠地吸著雪茄,透過迷離的煙霧看著季敏心擔憂地靠近。
她終於不像開始那樣厭惡他了。
“你帶她去了海邊是不是!”她滿臉倦容,卻厲聲質問。
“是。”
“你明明知道那個地方在她心裏留下了多大的陰影,你還帶她去!你想弄死她是不是!”
德裏克眼神一閃,“那麼,就該永遠不去麵對?”
季敏心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無法回答。
“十多天了,我已經給了她那麼長的時間,她應當振作起來。可是她呢,沒有,反而越陷越深!對,那個地方是陰影,對她來說是,對我也是。她是我女兒,而我間接地殺害了我女兒的愛人,這於我來說,也是心裏的一道坎。”
“可是,有一件事從我出生起我就知道,越是坎,就越要跨過去,鍾離家從來就沒有弱者!如果我今天不拉她一把,你覺得就她之前的模樣她可能從悲傷中出來嗎?或許會,但不會這麼快。”
“好笑!鍾離歐易,是你親自將自己的女兒至於此種境地!莫言的命是你奪走的,你憑什麼這麼振振有詞!你虛不虛偽!當初你看到如冰的死,你有那麼快就從悲傷中出來?我捫心自問,就是現在,我也忘不了君嶽!”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好不容易讓她蘇醒過來,你不怕她永遠醒不過來了嗎?”
“我怕!”德裏克熄滅雪茄,緊盯著季敏心。“怎麼不怕!是,子彈是我射的,但朝雨兒射的那兩發並不是我的本意,如果我知道,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我已經為我的錯誤承擔。無論如何,隻要我一想到她先前那個模樣,就忍不住氣從中來。你不希望她好好的嗎,要她更好,這便是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