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那麼認為？”從孔琪塔五歲起，特瑞莎修女就一直在輔導她的學習。她非常清楚孔琪塔對學習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也很了解她在尋求美麗外表和優雅服飾上花了多少工夫。她在追求光鮮外表上所投入的精力遠比在培養自己才情或常識上注入的多得多。
“我以為她是我的……一切。”
“我很抱歉。即便是我們愛的人也會讓我們失望的。”
“我現在知道了。”斯諾說。
“神父們不是一群完美的人……”特瑞莎修女開始說，“斯諾，格雷戈裏奧神父已經知道他自己的缺點了，他比你更了解。”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缺點。他在這兒就像個國王。”
特瑞莎修女深吸了一口氣，說：“拉斐爾·格雷戈裏奧神父在神學院的時候，學術上沒有什麼建樹，人們也沒有因他的悟性表示出讚賞。從他所有的成績單來看，他之所以能夠畢業，隻是因為他舉止得體並且性格開朗。在他宣讀了最後的誓言之後，他沒有被派往米蘭的大教堂，沒有被選中去為梵蒂岡的報紙寫文章，也沒有被選為主教的特使或是當紅衣主教的秘書。他被派往位於意大利最北而且最高的阿爾卑斯山峰上一個最貧窮的山村。他知道自己是一個長得很帥，可是腦子不怎麼聰明的人。但是他也很清楚，隻有在沒有競爭的地方，他才會顯得很重要。他做彌撒就和我做飯時大聲朗讀菜譜一樣。”
“他是一名聖者。他應該要更優秀才對啊！”
“斯諾，你不能單憑衣著去判斷。”
“那麼為什麼修女要大費周折地熨他的袍子？我又為什麼得扛著裝有亞麻布的木杆？我們讓這個男人看起來很不錯。”
“男人穿上長袍並不意味著他就能成為一名神父，就像女人穿上一條好的裙子並不代表她真的美麗、大方得體，或是聰慧、有才智。不要把一個人的外表和他的內在混為一談。優雅的人並不多見。我有那些習慣並不是因為我對上帝忠實虔誠，隻是因為我正在努力變成那樣。十二歲的時候我就離開父母，成為一名修女。以前我非常渴望能夠看看這個世界，可是現在，我正在為我的自私而懺悔。誰能想到，我會透過舊水池的排水管和木菜板的表麵看到這個世界？可是世界就在這裏，我就在這裏。我一直渴望參與到一次大冒險中，結果是我從我母親的廚房來到了現在的這個廚房。”
每天，特瑞莎修女為眾修女們烹飪三餐，同時也要為格雷戈裏奧神夫準備餐食。她在清晨三點起床烤麵包，斯諾知道這一點是因為他也在那時起來擠奶。特瑞莎修女要幹很多活兒，仿佛既當妻子又當母親，可她卻沒有得到過相應的愛和尊重。
“您為什麼還留在這兒？”斯諾問道。
特瑞莎修女隻是笑笑。她笑的時候真的很美，臉頰上閃著一抹桃紅，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她將雙手放在斯諾的手上，說：“我希望上帝能找到我。”
特瑞莎修女站起身來，將一塊抹布甩在肩上。她把盤子遞給斯諾，讓他端去餐廳，再將一碗碗濃湯倒入一個大餐盤中。
“還沒那麼糟。我們還有東西吃，不是嗎？”
“是的，修女。”
“雞肉從來都不夠吃，但是我們也這麼過來了。艾爾科裏娜修女說過，是上帝的愛讓我們充滿了力量。你也得找到那個能讓你充滿力量的源泉，斯諾。你知道是什麼嗎？”
斯諾·拉薩裏覺得他自己知道，可是他最不想告訴的人就是修女。如果斯諾多少了解一點兒自己的話，那個能給他力量的東西就是他心中的渴望，那種想要贏得一位少女芳心的渴望。“我覺得是孔琪塔。”他說。
“我很抱歉。有時候我們會感到心都碎了，隻有當那個對的人出現的時候，被傷透的心才會慢慢複原。”修女對他說道。
斯諾還沒準備好要放棄孔琪塔·馬爾托奇。他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愛她，隻知道自己就那麼愛了。想要得到她的這個目標激勵著他，他越來越賣力地幹活，這樣就能賺足夠多的錢，帶著她去到不同的地方，給她買漂亮的東西。可是，現在他幹活是為了什麼呀？
斯諾的腦子裏充滿了對孔琪塔的幻想，想象著她生活的每個細節，那些她在廣場、學校、教堂以外地方的生活，雖然他曾在那三個地方見過她，可也都隻是匆匆一瞥。他想象著在聖尼古拉之外的地方，她是怎麼消磨時間的。他幻想著她的房間，一扇圓窗，一把白色的搖椅，柔軟的羽絨床四周貼著粉色小玫瑰花的牆紙。他幻想著她渴望的東西——會是一條優雅的金項鏈，或是一枚小小的綠寶石戒指，還是披在冬天大衣上的毛皮披肩？她會變成什麼樣呢？她會不會預見自己在柱廊附近的商店裏麵工作？她會想要董采第路的房子還是韋爾米諾一個村子高處的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