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倆拐彎來到馬爾伯裏街的時候，被眼前的人群嚇了一跳。大街上擠滿了狂歡的人，但遠不止如此，人行道上、門廊中、屋頂上都站滿了人，幾乎沒有任何可以讓人走動的空間。恩紮的心跳得更快，呼吸也變得短促了。
“你還記得那個地址嗎？”勞拉問。
“不是很清楚了。”
“快點兒。你能記住每個認識的人的所有細節，快想。”
恩紮終於妥協了。“他工作的鞋店叫紮內蒂。”
勞拉眯著眼睛向這個街區看去。“在那兒。”她們看到街中間的雨篷上印著商店的名字。勞拉拽起恩紮的手臂說：“快走。”
恩紮對於勞拉的計劃不抱任何希望，但在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抗之前，勞拉已經攥著她的手拉著她向前走去，穿過人群，來到了鞋店的門前。
“等一下！”恩紮的直覺告訴自己門後出現的場景將會讓她感到難過。可是一切已晚，不管在工廠裏還是在小意大利的大街上，都沒有人能夠阻止這個意誌堅定的勞拉。
“把這件事留給我來做，我來負責談話。”勞拉爬上台階，把頭探進商店內。
恩紮跟在她身後，心裏既害怕又好奇。她的思維快速地轉著，想象著有斯諾作為主角的各種場景，不管有沒有她自己的存在。斯諾很有可能已經結婚了，畢竟他已經二十二歲了，他看上去是一個賣力工作，而且又有抱負的人。恩紮會表現得非常誠懇，然後很快地離開。就這樣。在和勞拉走進鞋店之前，恩紮將裙子的正麵撫平。
卡拉·紮內蒂站在櫃台後麵。一個小男孩把一大盤餅幹放在櫃台上，她把錢遞給他，對他說：“你的小費已經包含在內了。”
“你好，我叫勞拉·希瑞，這是我的朋友恩紮·拉瓦內利。我們正在找一個年輕男人，是這裏的學徒……”勞拉說道，“他叫斯諾·拉薩裏。”
“他出去了。”
“噢，”勞拉說，被這個年紀大的看門人的粗暴語氣嚇了一跳。“恩紮是拉薩裏先生在意大利的老鄉。”
“我們來自同一座大山。”恩紮輕聲說道。
卡拉擺了擺手說：“你看到大街上的那些人群了嗎？我們都從同一個地方來。如果我願意的話，這個街上的任何一個流浪漢都能成為和我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可是我不願意——”她從眼鏡的上方看過來。“所以我沒有那麼幹。”
“可這不一樣。斯諾和恩紮真的是在一個古老的鄉村的某個懸崖上認識的。”勞拉堅持地說道。
“我們以前見過，夫人。”恩紮打斷勞拉，趁她還沒有把氣氛搞得太僵之前。“我第一天來紐約的時候，就在聖文森特醫院見過您和您的丈夫，還有斯諾。當時我和我的父親在一起。”
卡拉看著她，上下打量著她。她仔細地研究了一番恩紮的衣服和帽子，覺得眼前的這位年輕女子是位得體的姑娘。
“斯諾割傷手的那天吧。”卡拉記起來了。
“是的，夫人。”
“你的父親怎麼樣了？”
“他以前在礦上幹活，現在他在加利福尼亞築路。”
“很累人的工作啊。”
“總比在礦上要好一點兒。”
“我們在霍博肯的女式上衣工廠裏幹活。”勞拉帶著笑容說道，“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幫您捎上一件。”
“你真客氣。”卡拉笑著說，“可是賄賂在我這兒可行不通。斯諾有很多女朋友，其中絕大多數我知道的女生，在我這兒都是通不過的。”
恩紮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之前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憋著氣。斯諾還沒有結婚。
卡拉繼續說道：“現在的女孩們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她們不會等著別人來追求，她們隻會帶著要求出現，在櫃台前排成一長隊，就好像來買奶酪似的看斯諾·拉薩裏。”
“我不是來買奶酪的，夫人。我是來找我的一位老朋友的，隻是想要知道他過得怎麼樣而已。”
知道斯諾不在這兒，她感到一陣釋然。如果他已經忘記她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這樣的結果。“謝謝您，夫人。祝您和紮內蒂先生節日快樂。”
恩紮和勞拉轉身離開。
鞋店的門被推開，鉤子上的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紮內蒂先生第一個走進來，在他身後跟著一對情侶，路易吉·拉迪尼和他的女朋友帕比娜，她有一頭柔軟的棕褐色頭發和粉色的光滑皮膚。跟在她後麵的是費利西泰·凱西奧，她戴著寬邊紅帽，搭著合身的套裝。最後一個進門的是斯諾·拉薩裏，他穿著藏藍色三件套的帥氣西服，係著一條藍綠絲綢領帶，和他眼睛的顏色一模一樣，他手裏拿著兩瓶冷香檳。就那麼一會兒工夫，屋子裏便擠滿了人。
恩紮轉過身，她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進過這家鞋店。
“帥哥們，你們中的哪位是斯諾·拉薩裏啊？”勞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