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牛花的藤蔓像瀑布一樣傾瀉在排水管上,亮橙色和柔綠色的搭配就像優質的絲綢流蘇落在顏色鮮豔的珊瑚色磚塊上一樣。格林尼治村第十西街11號的米爾班克公寓,黑漆雙開門兩旁的古羅馬式白色大理石花甕裏開滿了紫色的風信子。
離入口台階不遠處的地方,安著幾扇方方正正的落地窗,上麵掛著一層白色的透明薄紗,以及另一層淺金色提花窗簾,這一層沒有拉上,柔和的光線便從綠樹成蔭的大街上透了進來。這裏沒有卡片、指示牌、公共郵件槽,或是其他任何東西,表明了米爾班克公寓根本就不是什麼財力雄厚的家族所擁有的一幢典雅的土黃色石頭建築。
這個寬敞的街區有它獨特的魅力,這裏綠樹成蔭,到處都是豪華的私人住宅,奢華的聖公會教堂位於第五大道的一個轉角處,穿過第六大道的另一個拐角處則坐落著迷人的帕琴公寓。這種建築的組合,在“進步世紀”[1]初的紐約城裏,是非常少有的。
米爾班克是一幢褐砂雙石建築,容納了二十六間房間、十四間浴室、一個正規的圖書館、一間餐廳、一個大大的花園、一間地下室裏配備送菜升降機的寬敞廚房,還有一間漂亮的客廳。這幢公寓樓隸屬於基督教女青年會,這個組織為那些在紐約無依無靠的年輕女士們提供價錢合理的食宿。
艾瑪·佛加特來此處拜訪,同公寓女管家吹捧她那兩位才華橫溢、工作努力的朋友,一位是意大利移民,另一位則是開朗活潑的愛爾蘭姑娘,她們兩人都需要一個合適的地方住,然後才能去追求她們的夢想,成為那些在百老彙劇院裏,以及第五大道公園旁的上層人士們的裁縫師。
早飯和晚飯的費用被包括在每周的房租中,地下室裏還有一台可以甩幹衣物的洗衣機和晾衣架。可是比所有這些優雅生活條件更重要的是住在裏麵的那些年輕朋友,她們都渴望插上自己才華與創造力的翅膀,飛向更美好的生活。終於,勞拉和恩紮能夠和這些誌同道合的同齡人處在同一個屋簷下。
公寓女管家名叫卡洛琳·德庫西,她是一位舉止優雅的女士,頭發花白,個子不高,受過良好的教養,她立馬就喜歡上了勞拉·希瑞。卡洛琳·德庫西女士的母親是愛爾蘭人,和希瑞家來自同一個郡。
恩紮和勞拉被領到了四樓,寬敞的走道被一扇天窗透出的光線照得很亮。牆上的一排衣櫃上,每一個都裝著一隻簡單的銅把手。德庫西女士打開其中一個衣櫃。裏麵又長又深,最上麵是放帽子的架子,一根掛杆上掛著空的木衣架,底下有足夠的空間用來擱鞋子、行李箱和行李袋。
“你用這個衣櫃,拉瓦內利小姐。”德庫西女士說,“還有,這是你的,希瑞小姐。”她說著,便打開了另一個衣櫃的門。
兩個女孩看了看對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衣櫃!自從離開意大利之後,恩紮就一直提著她的行李袋,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而勞拉在家裏和她的姐妹們,還有堂姐表妹們合用一個衣櫃和掛鉤。
“跟我來。”德庫西女說著,打開了離衣櫃最近的一處凹室。她將門推開,恩紮從來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房間。天花板斜在天窗下麵,房間的中央是壁爐和鏡子,光線從窗口灑進房間,折射在擦得很亮的胡桃木地板上。蓬鬆的兩張床上鋪著鬆軟的棉床罩,中間的床頭幾上放著一盞台燈。窗戶下麵和門邊的兩張書桌給每個女孩提供了很多的個人空間。淳樸寧靜的布置,檸檬蠟的香味,還有從花園中吹進來的新鮮空氣,讓這個房間有了家的感覺。
“我覺得你們兩位裁縫可能喜歡光線好一點兒的房間,隻是這個房間在四樓,絕大多數女孩都喜歡住在二樓——”
“不,不。這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房間了。”恩紮強調說。
“我們怎麼感謝您都不夠啊。”勞拉也說。
“保持房間的整潔,不要在公用浴室裏晾襪子。”德庫西女士遞給她們一人一把鑰匙。“那我們晚飯時候見。”說完,她就關門離開了房間。
勞拉倒在了其中的一張床上,恩紮也在另一張床上躺了下來。“你聽到了嗎?”勞拉問。
“什麼?”
“那是晚飯鈴的聲音……還有我們轉運的聲音。”勞拉開心地大笑起來。
斯諾覺得路易吉可以一個人應付幾小時的修鞋車生意。在曼哈頓下城區的碼頭邊,建築工地上的工人們正在吃午飯,生意是很好,但不至於好到忙不過來的程度。
斯諾決定穿過格林尼治村,走回小意大利。他喜歡在溫暖的春天走在那些蜿蜒的大街上,欣賞簡街上雙排台階的喬治亞式[2]房屋,還有查爾斯街上那些文藝複興時期的城市住宅,它們擁有鍛鐵陽台,通風大門的後麵有小小的私家花園,裏麵放滿了種著黃色水仙花和紫色鳶尾花的花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