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舒了口氣,有了一層遮羞布,心情也好多了。
那位慈眉善目的黑婦人便放下手頭的工作坐在我身邊,告訴我她名叫班達拉,是隸屬盧旺達共和國的圖西族人,丈夫沒有逃脫1994年那場慘絕人寰的種族大屠殺,連屍骨都不知道被扔到那兒去了,兒子為了活命流亡國外,至今也不曉得是死是活,眼下她身邊隻有三個女兒,一幢深藏在大山裏的高腳竹樓,母女四人相依為命地過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今天早晨五點來鍾,一架飛機在圖西族人的土地上撞了山頭,班達拉大媽的三個女兒剛好就在那片山場上狩獵,從火海裏搶救出一個年輕的東方男人,瞧著胳膊大腿一樣沒少,感覺還有微微的鼻息,就把傷員悄悄地抬回家來,用圖西族人祖傳的方式療傷施救,沒想到先生還真的活轉來了,千裏有緣來相會呀!
班達拉大媽說的眉飛色舞,高興的心情溢於言表。
我對大媽一家人的救命之恩深表感激,說自己隻要能夠康複起來,一定要像真正的兒子那樣孝敬班達拉大媽。大媽愈發高興了,說一切都沒問題,她為我做過仔細的檢查,這算得上是世界空難史上的一個奇跡,我居然全身骨骼完好無損地從天而降,隻是受了些許皮外擦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畢竟經曆一場大劫難,我說了不多一會的話,就覺得疲憊不堪了,在大媽的照顧下喝了點水,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我穿上一套圖西男人的服裝,便起床和那母女四人共進早餐了。
那早餐的主食是一種焦黃酥脆的玉米煎餅,這種煎餅看著醒目,聞著噴香,隻是吃起來有點硌嗓子,好在還有新鮮牛奶,有波蘿蜜,獼猴桃,加上一堆叫不出名子的堅果,這裏地處赤道雨林,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應有盡有,每樣嚐上一點肚子也就飽了。看到我隻吃水果,母女四人很是報歉,早餐之後三個姑娘就出發打獵去了,每人騎上一匹高頭大馬,挎上一支雙管獵槍,一個個昂首挺胸,眼睛閃亮,矯健神勇,英姿颯爽。
女兒們狩獵去了,班達拉大媽留守在我身旁,那情形就像是一位母親守候著久別歸來的兒子,說不完的老話,聊不盡的家常,一步也舍不得離去了。我老老實實地回答了班達拉大媽的所有問題,關於我的祖國,我那些遠在國內的親人,還有這次遭遇空難的非洲之旅。班達拉大媽也詳細地介紹了她的家人和族人,說曆史上的圖西也曾經輝煌,早在16世紀初便在整個盧旺達全境建立了自己的王國。後來到了19世紀,隨著西方勢力的相繼侵入,同家淪陷了,直到1962年7月1日,盧旺達共和國宣告獨立,原以為從此可以過上幸福美滿的好日子,卻不料竟陷進了滅頂之災,那是1994年4月6日晚,盧旺達總統胡圖族人哈比亞利馬納的座機在首都基加利上空機毀人亡,胡圖族極端分子便綁架並殺害了圖西族人總理烏維蘭吉伊馬納女士和5名部長,在全國範圍內大肆殘殺圖西族人,大屠殺整整持續一百天,腥風血雨的一百天哪,一百多萬無辜的族人慘遭殺害,兩百多萬難民逃亡國外,50多萬圖西女性遭到強奸,雖然後來大屠殺終於被製止了,聯合國大會還將每年的4月7日定為“反思盧旺達大屠殺國際日”,隻是圖西族人的居住地已經變成了哀聲慟地的女兒國,一個民族的最後風光注定要在女人們的眼淚中隨風飄散了。
望著這位飽經磨難的圖西母親,我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