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機會(1 / 2)

朦朧光影中,她挑高了眼梢,突然半真半假地問出一句:

“周正澤,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句話音量不高,殺傷力卻大,他那張石刻僵麵孔陡然被風化,雖然隻有一瞬間又繃回了原樣,可那片刻的失態真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曾經人前做戲頗久,各種真真假假的親密曖昧都要勝過這句話千倍萬倍,可是種種場合裏他從來如魚得水應對自如,未見一絲扭捏尷尬,渾然便是花間老手,她也曾聽過他的一些緋聞,周公子的豪車內向來是不缺美女的,雖然常常易主,沒人說得出個準頭,但是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功夫絕對是爐火純青的,“你是不是喜歡我”這樣一句話他怎樣也能在談笑間四兩撥千斤地應對過去,可是現在、此刻,他,居然,失態了。

她仍望著他等一個回答,他慢慢放緩了車速,終於將車停了下來,外麵寒風猶勁,樹的影子彎腰駝背爬到窗玻璃上拱出怪異的影子,他在那奇怪的影子裏轉過身子,表情有些模糊不明,卻不答她那直來直往的問句,手指一指受傷的頭,問她:

“這裏是怎樣受傷的?”

她瞪他一眼,沒著好氣:

“誰叫你逞強來著?”

“不是這一次,上一次,在你家,喝醉酒的時候。”

她心裏咯嘣一下,聲音囁囁了:

“不是早說清楚了嗎,你喝醉酒自己磕的——”

他平靜戳破她的謊言:

“徐起霏,上次我頭上那個雞蛋大的包,是你用啤酒罐砸的。”

她又咯嘣了兩下,閃閃爍爍準備負隅頑抗,他卻再說出下一句話:

“我也想起來了,你為什麼砸我。”

一時間四周寂靜。

那一刻凜冽的酒氣似乎陡然衝上了鼻端,隨著酒氣顯出的心痛,天涯同淪落的寂寞,那一針異樣情絲在各種複雜情愫裏的莫名而動、倏然竄起,牽引出被酒精麻痹後不由自主的動作——傾身向前,以吻相覆,彼此的氣息在那一刻交纏。

她臉上發燙,隻將眼睛撇開了去,掩飾而笑:

“那次你喝醉了,把我當成了江以夏。”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慢慢說出一句話:

“徐起霏,現在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他頓一頓,一字一句:

“也許……我是喜歡你的。”

這是極其嚴肅的一刻,嚴肅得有些可笑,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青澀地說著“喜歡”,可明明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看過世事曆過滄桑,男女之間的關係熟諳得隻需一個眼神的碰撞,但是他卻用了這樣清純的字眼。

也許在他青澀的歲月裏是應該有這樣一幕的,有幾分失態,帶一些拘謹,對著傾慕的那個人說出喜歡,可是他錯過了無數次的機會,終於也錯過了那個人,於是這一刻,似乎便帶了幾分祭奠的意味了。

這一幕也在她腦海中帶出了難以描繪的熟稔——曾經那一道青春遺留的傷口,那抹著蜂蜜的疼痛,恍惚襲來,不忍觸碰,她沒有應他的話,長久地沉默。樹影之後是燈火霓虹,影隨風動,燈隨影斑駁,交織出光怪陸離的景象,幻化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實了——這座冷漠的城市、身側男人俊挺的側臉、還有他那句話。她呆呆坐了很久,總算笑了一笑:

“那麼,你想我怎麼回答你?”

“也許,”他側頭,直望到她眼睛裏去,“我們可以試一試。”

“你還真的要試試?”她啞然失笑,眨著眼睛想了想,表情有些怕怕,“你不會忘了你一開始是棒打狐狸精來的吧,我可沒少吃你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