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8章(1 / 1)

蕭落劍冷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身體早已油盡燈枯,可謂是大半個身子都已經邁進了棺材,可是,閻王卻一直沒有收他。

這滿室的藥味,刺激的他幾乎要流淚,不絕於耳的咳嗽聲,令他覺得耳鳴不已。當日大夫來看的時候,說他最多隻有月餘的性命,卻不想,都已經入了春末,眼前的柳無涯仍舊吊著半口氣,苟延殘喘。

“她已經知道你這兒了。”

蕭落劍的一句話,讓一直躺在床上的柳無涯那雙無神的雙眼中,突然迸發出了一股強烈的情緒。可是,還未等蕭落劍細細品鑒,那抹利光便迅速的消失了。

“你告訴的?”柳無涯聲音如八十老翁般的蒼老沙啞,配合著一室昏暗的光線,竟令人覺得陰風陣陣,背脊發涼。

“不,有人在幫她查,但是目前並不知道是誰。”蕭落劍說到這裏,也皺起了眉頭。他並不願意朝著那個方向去想,但是顯然如今的柳無心已經有些脫離他們的掌控了,不論她是否有那個意思,塵寰都不得不去提防。

一時間,蕭落劍的思緒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幾月之前,回到京城的時候。

那時,他身上帶著君塵逸的密折,馬不停蹄的趕回了京城,連夜覲見。

大殿上,明亮的宮燈讓室內如臨白晝。半年不見,君塵寰有了許多的變化,整個人變得更加內斂,也多了許些高深莫測。當年那個可以向他笑著說些宮內趣聞的君塵寰,好像越來越遠了。

蕭落劍恭敬的呈上了密折,三殿下每三個月就會遞上一份,每次都是由他親自送給大皇子。

君塵寰看了折子,什麼都沒說,就連麵上的表情,都如磐石一般毫不動搖,許久,他淡漠的說道:“退下吧。”

蕭落劍規矩的行了一禮,轉身離去時,門外的春風吹了進來,帶來了滿室的花香,卻是在搖晃的宮燈映襯下,讓人覺得說不出來的詭異。

身後一聲悶響,似是玉器碎裂的聲音,蕭落劍隻覺得心中一緊,好像是窺探到了什麼不詳的預兆。他緊了緊雙拳,快速的離開了殿堂。

在京城中,處理了一些例行的雜事,蕭落劍便向君塵寰請辭離開。臨走前,他隨著君塵寰登上了巍峨的城牆,身後是京城內熱鬧的生活,眼前是延綿溫柔的廣闊江山。

君塵寰迎風站立,春風翻起了他的衣袍,蕭落劍隻覺得眼前的人合該是一名帝王,他有著帝王的尊容,也有著明君的雄才。

“落劍,你瞧這大好河山,卻總是有那烏雲蔽了烈日。”君塵寰說著這些的時候,神色非常平靜,語調平穩,就好像是在閑聊著今日的天氣一般。

蕭落劍站在君塵寰兩步之後,他連忙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即便是被烏雲蔽了,烈日依舊是烈日,終有雲散日出時,何懼之有?”

君塵寰滿意的笑了,他扭頭望向蕭落劍的眼神裏,不見了曾經朋友的欣喜,更多的是對一名臣子的欣賞。

這幾日,蕭落劍聽了手下的彙報,知道君塵寰在朝堂上並不好過。即便如今君塵嘯已經領兵去了西域,卻因為之前廢太子一事,令許多中間派猜測六皇子是否更得帝心,紛紛暗中向六皇子黨靠攏。

而比起手握兵權的六皇子,如今的殿下在朝堂中可謂是如履薄冰,再加上民間的那些個流言蜚語……

想到這裏,蕭落劍低垂的頭上滿是愁容,殿下不僅僅是他從小一同長大的友人,更是他立誓要服從一生的主子,他所有的人生所有的謀劃都是要圍繞著這個注定尊貴的男人而旋轉的。

想到這裏,蕭落劍的頭越發的低垂,神情更加的恭敬。君塵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望向城外的山巒,右手抬起隨意的一揮,說道:“起身吧,今日是為你踐行,那些個俗禮就不必在乎了。”

“謝殿下恩典。”饒是君塵寰如此說,蕭落劍也不敢逾矩,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他與他早已不是當年的親密無間。

“落劍,今年的秋試,你可有準備?”君塵寰目光悠遠,似是僅僅隨口一提,可是蕭落劍卻知道,殿下這是在告訴他,他該入仕了。

當年祖父滿麵平靜伸手接旨的畫麵,不知怎麼的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一如朝堂便身不由己,可是,他如何能拒絕?

“公子,蕭公子!蕭落劍!”一聲大喝,將蕭落劍從回憶中撈了出來。他此刻還有些茫然,怔怔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柳無涯。

“蕭公子。”柳無涯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重新恢複了之前的沙啞,說道:“既然這裏已經被察覺了,還望蕭公子行個方便,讓無涯搬離吧。”

蕭落劍聞言,皺起了好看的劍眉,柳無涯如今的身體狀況,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他正打算出言相勸,卻不料有人快他一步出了聲:“柳公子,柳姑娘是你的親妹妹,又不是豺狼虎豹,何必避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