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心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別院的,她想要一醉解千愁,卻是直到了滿室酒香,神誌不清時才明白了什麼叫舉杯消愁愁更愁。
飄飛的細雨,冰冷的玉桌,清醇的酒液從傾倒的酒瓶中流出,一滴滴的滴落在地,就像是心中的淚水。
“心兒,別再喝了……”君塵逸心疼的摟著柳無心的肩膀,看著她的醉眼朦朧。
“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大哥的住處,也是你讓蕭落劍安排的吧?”柳無心緊緊攥著君塵逸的衣袍,上好的錦緞有了猙獰的折痕,就像是她的心。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她決定相信他之後,讓她知道他騙他!
“你醉了。”君塵逸緊緊摟著懷中的脆弱女子,他不願,也不敢回答她的質問。他覺得他快要失去她了,他隻能緊緊地抱著她,不敢鬆手。
“我沒醉!你和他都一樣,為了你們自己心中的第一,不惜欺騙愛情。”為什麼不告訴她,那是她的兄長,唯一的親人,“柳無涯究竟何德何能,能夠讓你們費盡心思把他藏起來!我柳無心又有什麼能耐,能夠讓你為了讓我不去找他假裝愛我!”
心好痛,就像是撕裂了一樣。柳無心不知道要消去這份痛,她隻能抓著君塵逸的衣服,不停地質問。
“心兒,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質疑我對你的愛。”我是真的喜歡你啊……
柳無心那一番質問,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一點一點的劃過他的心房。
“心兒,原諒我,原諒我……”緊緊地抱著柳無心,他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若是懷中的女子厭惡了自己,將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為什麼!”柳無心不停的呐喊著,就像是要將一切的悲傷都投擲到體外一般。天際劃過一道閃電,照的她的麵色慘白如紙,那雙眼中透出了濃濃的悲傷,深深地恨意,令君塵逸看得膽寒。
最終他無法忍受,近乎狂亂的扣緊柳無心的後腦,堵上了她的紅唇。
“唔……”一滴清淚順著麵頰滑入了膠著的四片唇瓣之中,徒增了悲傷地味道。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狠狠地騙了她之後,又來吻她……
蕭落劍站在遠處,隔著重重的枝葉,望著亭內糾纏的兩道人影。他沒有打傘,任憑雨水濡濕了他的衣衫。
“你心疼了?”凝玉站在他的身後,手上撐著一把油紙傘。她並沒有去看亭中的人影,將全部的目光放在了眼前背對著自己的男子的身上。
“……”蕭落劍皺眉,他一直掙紮著,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柳無心,看到今日這麼傷心的她,他的心何嚐不會痛?可是,即便是說了又如何?不過是徒增了離別時的悲傷。
“你說,如果我告訴她,是你將她的兄長帶回來,是你瞞著她,她會如何?”凝玉笑了,不再天真,不再純潔,隻剩下近乎歇斯底裏的瘋狂與狠戾。
蕭落劍詫異的轉過了身子,正對上凝玉眼中來不及收回的怨恨。他微微一愣,發現在不知不覺之間,這名少女脫去了清麗的外衣,變得像她的母親。
“你很驚訝?”凝玉並未忽略蕭落劍眼底那一縱而逝的訝異,她靜靜地笑了,伴著朦朧的細雨,令人覺得竟然有些淒豔,“我追了你那麼多年,當你終於回頭看我一眼,卻是因為別的女人。”
凝玉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飄渺,像是隨時會消失在雨中一般。蕭落劍心底劃過一抹歉意,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無法麵對雲貴妃,也無法麵對記憶中的祖父,他跨不過這個坎。
“父皇下旨了,你聽說了嗎?他讓我和親,去南疆和親!”說到這裏,凝玉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她的聲音忍不住的有些拔高,聽著令人覺得尖銳,“那些個整日與蟲蛇為伍的蠻族,就是最寵愛的小公主的歸宿!”
凝玉笑了,笑得很美很美,就像是當年雲貴妃剛入宮時,那迷住了帝王心的一笑。
“你們這些男人,平日裏總是說著保家衛國,可關鍵時刻卻要一個弱女子來為你們維持和平!可笑!可悲!”
蕭落劍站在雨中,看著凝玉絕美的笑臉,腦中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還在宮裏的時候,凝玉也曾經笑過,一樣的美,卻是不一樣的心境。彼時如春暖花開,如今卻隻覺得寒冷如秋。
“對不起……”最終,蕭落劍決定給凝玉一個擁抱,他注定此生無法回應她的情感。
凝玉哭了,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令人無法分辨。手中的油紙傘早已掉落在了腳邊。她顫抖著雙手,幾經猶豫之下最終還是緩緩環住了男人的後背。
她不要對不起,她隻想要一份承諾。
她的愛情,在還未開始時,便被人注定了凋零。她不甘,她好恨!
紅袖站在一旁,低著頭,誰也沒能注意到,她眼中深深劃過的寒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