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雪的身軀一震，卻再也沒有能夠說出話來。所有的言語，都梗在喉間。
“但是後來，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我們之間原本是兩地透明的純淨水，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夠天衣無縫地融合在一起，也能夠看清楚彼此的心事和信仰。但是後來，你變得混濁，變得模糊，變得讓我再也看不清楚。”
頓了頓，姬夜瞳虛弱的聲音繼續說道：“我幻想著四月的江南垂柳，幻想著人間四月天的美好，幻想著能夠跟你逃離漠北，在江南的垂柳江畔，望著青磚黛瓦，一起到老。我愛過，深刻地愛過，也深深傷過。”
風間雪沒有轉身，任由姬夜瞳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腰，透過背上的衣裳，感受著她嘴中呼出的如蘭氣息，溫熱如同風眠城冬日的陽光一般。
時光似乎將兩人的記憶拉回到了幾年前的漠北，一起生死相依的日子。那段時光，有苦有樂，她跟隨著他一起，帶著麵具，在郭玥恒的眼皮子底下求生存，隻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奮起，能夠重新回到自己的故土。
那段日子，他修剪花草，她總會給他泡上一壺用雪山上流淌下來的泉水衝泡的清茶。那茶香，是獨一無二的，就算是此刻，閉上眼眸，也能感受得到。
姬夜瞳的眼眸已經流下淚水來，但是聲音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還記得麼？你到達風漠北的第一個晚上，剛好是除夕之夜。外麵，放著焰火，你站在閣樓上，將一襲大紅色的裘袍脫下來，露出裏麵素白的長袍，用決絕得令人心痛的聲音跟我說，瞳瞳，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擁有幸福和快樂。那一刻，我沒有阻止你，而是在你身後，將裘袍連同你丟下的所有東西，一起收藏好。那時候，我天真地認為，終有一天，你回到江南仇種滿了垂柳的風眠城之後，會將一切曾經丟棄的東西重新找回去。”
“現在想來，是我太天真了。那些當年被你丟掉的，此刻，你已經不需要了、不稀罕了、再也看不上眼了。沒有想到一切都是我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想的也過於美好了。”
閉上眼睛，凝眉，淚水順著睫毛從眼角流淌下來，晶瑩的淚珠落在風間雪的裘袍之上，像是露珠滴落塵土之中一般，悄無聲息，瞬間，便消失於無形之中。
風間雪的喉結湧動著，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隻能握緊了拳，感受著身後的女子的溫度，感受著這即將永遠消失的溫存。
為什麼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卻因為那麼多的理由而不能夠在一起呢？此時的風間雪是多麼的想要和姬夜瞳說自己是愛她的，非常非常的愛她，隻是現在似乎隻是垂死前的掙紮，一切都是蒼白而無力的。
既然如此，他已經沒有什麼好辯駁的，隻是享受著彼此間這如同曇花一現般短暫的溫馨。
所有的故事，似乎都壓縮成為片段，在眼前重現。風間雪狹長的眼眸之中滿載著悲傷，但是一張白玉般的俊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像是鋼鐵凝成的一般。
姬夜瞳閉上眼眸，任由淚水放肆地流著：“你送我戒指的時候，我想著這輩子能夠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會跟著你一起跳下去。這個戒指，像是有靈性一般，在我的手指上生了根。竟然怎麼摘也摘不下來。在漠北，離開前的那夜，你在我房中。那夜的情迷，卻是一輩子的痛。”
風間雪終於說話了：“那夜，你為何要拒絕我？”
姬夜瞳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深呼吸一口冰涼的空氣，緩緩說道：“幸好，我拒絕了。”
淡淡的六個字，卻讓風間雪的心像是抽動著般的痛。
“從漠北離開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這輩子，再也找尋不到你的腳印了。”姬夜瞳的聲音透著絕望，語氣卻是平緩如同結了冰渣子的流水一般，沒有任何波瀾。
風間雪轉過身去，將少女抱在懷中，生怕她要飛走了一般。皺著眉，秀美的眼眸閃著微光，聲音沙啞：“瞳瞳，我現在抓緊你，可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