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雨簾中行進的很急,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白家所在的村子,馬車減緩了速度,慢慢行到了白家墳塚之處,停了下來。

馬車的簾子被人掀開,一抹飄逸的白色從裏麵踏出,接過小桐遞過來的油傘,裴逸囑咐小桐留在這裏,自己一人拿著油傘往墳塚行去。

雨聲滴答,清脆的砸在油傘之上,聲音悶哼,裴逸一身白衣行走,絲毫不擔心水中的汙泥蹦到身上,神情淡然,甚至帶著一絲肅穆。

遠遠的,裴逸透過雨簾就看到了墳塚裏那個身影,如此倔強的站在雨中,任由雨點打在身上,她就好似一個雕像般,麵容冰冷。

裴逸暗自歎息一聲,腳步走過去,漸漸的接近那道身影,手中的油傘擋在了她的頭上,看著麵無表情的容顏,裴逸的眼染上一抹痛色,“王爺,你果然在這兒。”

樓漠白隻感覺頭上沒有了雨滴的冰冷,不禁好奇的抬頭一看,發現一柄油傘擋在了她的上方,微微側首,裴逸那張俊如仙人般的臉展現眼前,樓漠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怎麼在這裏,難不成真是仙人,可以洞悉一切?”

裴逸失笑,輕輕的搖頭,“我隻是凡人,今天也隻是想來這裏祭奠,偶遇王爺罷了。”

樓漠白微微轉過頭,也沒說什麼,黑眸深沉的看著一排排的墳包,那上麵豎著一個又一個牌子,刻著的是白家人的名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人躺在這裏,雖然她不認識,但是他們的仇,她報了。

兩人一時無語,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雨裏,裴逸手撐油傘,盡量把樓漠白完全罩在裏麵,他的一半身體甚至被雨打濕也似乎毫無察覺,看著樓漠白渾身被雨水浸透的模樣,裴逸皺起眉頭,她站在雨中到底有多久了,會不會被淋壞了身子?

樓漠白忽然嘴角微勾,發出了一聲低笑,這笑有著諷刺和無奈,讓裴逸不禁再度緊皺眉峰,“杜月書枉殺白家二十多條人命,我隻一句就讓杜家滿門抄斬……我恨她的喪盡天良,而我……亦滿手血腥……”樓漠白呆呆的看著自己細白的手掌,仿若那上麵滿是鮮紅。

“我……明明無錯,為何……卻這般難受……”近乎低喃的話語緩緩傳出,聲音低沉似是帶著痛苦,裴逸的黑眸陡然一沉,輕輕合上雙眼,繼而再度緩緩睜開。

“王爺,這世上又如何分辨對錯?隻求無愧於心。”

樓漠白的身子輕輕一顫,“無愧……於心麼?”

裴逸緩緩自袖中拿出一物,拉過樓漠白的手,輕輕的放在她的掌心,樓漠白低頭一看,不禁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裴逸俊秀如仙的麵容緩緩勾起一抹笑,似是看到了樓漠白的心底。

“自古以來就有音律引魂之說,如果王爺願意,就為白家人送上一曲,伴他們往生輪回。”

掌中的蕭通體綠色,是用上好的玉打造而成,樓漠白不知道裴逸為何會有蕭,但是現在也不想多問什麼,握緊了手中的玉簫,樓漠白輕輕的動了動身子,黑眸泛起了一絲波瀾。

“我不信輪回,但如果真能往生,真有輪回一說……隻盼我的簫聲能飄在黃泉之上,伴你們不再寂寞……”

輕輕的把玉簫執於唇邊,樓漠白微微垂下眼簾,運氣而吹,空靈的簫聲霎時飄蕩在雨裏,帶著深沉厚重的力量穿透雨簾,縱橫於遙遠的天際。

裴逸靜靜的站在身邊,側耳聆聽,簫聲婉轉,帶著令人悲痛欲泣的音符,仿若樓漠白此刻內心的悲戚,為白家所有枉死的生靈獻上之曲。

簫聲飄蕩在天空之上,村子裏的人都聽到了樂聲,一個個禁不住都從家中走出,閉目聆聽,簫聲不斷環繞,就連這天上的雨也變了,似乎成為了老天留下的淚水。

村子裏的所有人都不免心中一痛,情不自禁的濕了眼眶,有些人甚至忍受不住的低泣出聲,守在馬車旁的小桐聽到簫聲,隻覺得心中一酸,一種無法抗拒的悲涼由心底產生,讓他紅了眼眶。

簫聲緩緩消散於天際之中,聽到樂曲的人卻好似沒有從悲哀的情緒中回來,白家墳塚內,樓漠白輕輕的放下玉簫,對著身旁的裴逸扯出了一個微笑,“這樣……他們就可以安息了……吧……”話語還未說完,樓漠白的身子竟然軟軟的倒下,裴逸大驚,手中的油傘隨手拋到了一旁,雙臂接住了倒過來的樓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