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拭幹了淚,繼續說道,我和其他的姐妹一起被送進吳府的教坊做歌舞伎。從那時起,我就被打入了萬劫不複的地獄。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姐妹和我一樣,都是蔡州城附近村子裏的良家女子。有的是被搶來的,有的是因家裏貧窮賣來的。由於吳少陽要過壽,吳禍為了向主子獻媚,就強搶民女到府上來訓練成歌舞伎為吳少陽歌舞助壽。那個吳禍是吳府的大總管。他本姓趙,後來吳少陽賜他姓吳,並取名單字一個禍,意為保佑吳家上下無災無禍。這是對他擊打的恩寵。吳禍經常仗勢欺人,欺壓百姓,老百姓都叫他閻羅王。可是吳少陽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個他極為寵信的吳禍,日後成了他吳家的禍根。
我們被分成了兩組,一組跳軟舞,一組跳健舞。健舞舞姿矯健活潑,剛勁有力。軟舞舞姿輕盈,柔情婉轉。由於我身段窈窕,被分到了軟舞組。教我們跳舞的是一位中年婦人,她已在教坊教舞十餘年了,我們都要叫她媽媽。她對我們要求很嚴格,稍不如意就打罵鞭笞,因此她總是隨手拿著一根皮鞭,隨時準備打人。
我們每天的課程是學舞和學禮儀。舞蹈多為群舞,其中有一人領舞。媽媽總是挑選身段最好的,舞姿最美的跳領舞。她說一旦被選為領舞,就有可能被吳大人看中,受到大人寵幸。說不定還會被納為妾,收入偏房,這一切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我一心要保住貞節,等到日後好和劍平相見。我是他的妻子,我決不能做出有損蕭家門風的事情。因此每次練舞我都不用心,敷衍了事,生怕被選為領舞,所以挨打也自然最多。媽媽每次都是又氣又恨地邊打邊罵:“小憐呀小憐,可惜了你這副好身段和那張漂亮的臉蛋。你怎麼就是不爭氣呢?怎麼打也學不會,真是氣死我了!”就這樣,我在打罵聲中度過了兩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與我同住一屋的是一個叫惠仙的女孩,她小我一歲,我們同命相憐,於是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她是被繼母賣到吳府的,她很想念病中的爹,我也很想念娘和劍平。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就一起輕聲哭泣,彼此互訴思鄉之情。她很愛聽我吹簫,每當此時,我都會吹奏起劍平教我的曲子,來排解心中的鬱悶和淒苦。這是唯一能令我感到一絲安慰的方式。聽著小憐的訴說,方明似乎被她帶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裏去了。
“小憐姐,又快到中秋了,你說,家裏的人會不會想我們呢?”惠仙靠在小憐身旁,望著窗外的明月淒楚地問道。
“會的,一定會的。他們是不會忘記我們的。”小憐語氣鏗然地回答。
“小憐姐,我真的好想我爹。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沒有,我真的很掛念他。”惠仙說著不禁哭了起來。
“好妹妹,別哭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家的。他們總不能讓我們跳一輩子舞啊。等到我們人老珠黃,年老體衰,再也跳不動的時候,他們就會放我們回家了。”小憐安慰她道。
“可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呀?”
“我不知道。也許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時間。但是隻要有希望就一定會實現!”小憐的眸子裏閃著淚光,咬緊牙關堅定地說。
“那我就見不到我爹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他要是死了,我回去還有什麼意思?後娘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她還會把我賣給別人的!”惠仙說著急得又哭了起來。
“惠仙妹妹,你別急,聽我說。你不是孤獨一人,你還有我。到時候你跟我一起住好嗎?”小憐溫柔地說道。
“真的嗎?小憐姐?”惠仙興奮不已,“我隻想跟在你身邊做個丫頭,一輩子伺候你。不知道蕭公子會不會收留我。”她說著慢慢低下了頭,心中滿是隱憂。
“當然會了,劍平一定會答應你陪我做伴的。好妹妹,答應我,不管有多苦多難,我們都要咬牙挺過去,為了自己,為了將來,也為了那些等我們回去的親人,知道嗎?”
“嗯!”惠仙勇敢地點了點頭。
“好了,快睡吧,明天還要練舞呢。”小憐哄著惠仙進入了夢鄉,自己也慢慢地睡著了。
在睡夢中,她夢到了劍平。他們一起在山坡上放風箏,劍平送給她一支玉簫。後來劍平突然消失了,玉簫也不見了,隻剩下她一個人在山坡上不停地叫喊。她又急又怕,這時吳禍突然帶領一群人來抓她。她大驚失色,嚇得拚命地跑呀跑呀,嘴裏不停地喊著劍平的名字,可是沒有人來救她。最後她跑到了懸崖邊,吳禍一步步向她逼近,她實在無路可退,一失足掉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