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往事不曾忘(1 / 2)

江南清音寨,窗外的一樹梅花開得正是盛時。上官莫離站在雪地上,仰首望向山外青山。後園的竹林傳來孩童嬉戲玩耍的稚嫩笑聲,記憶裏,那個小小的孩童真的在慢慢的遠去了麼?再也無蹤可尋了麼?

小小的女娃兒,並不愛哭鬧,也不愛膩著奶媽,唯一喜歡的,便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裏,看著他練劍、習字……無論他去哪裏,她都會邁著小小的短短的腿,固執的跟著。他不理她,她也不說話,隻是如同影子般的,跟隨著他。

直到那一日,他怎麼也練不好父親傳授的劍術,父親一怒之下,罰他在後庭練劍,從霧靄初升的初冬清晨,到暮靄沉沉的黃昏,然後,便下起了鵝毛的大雪。十歲的他頹喪的扔下劍,跪坐於雪地上。

十歲的少年郎,有學不完的詩經、讀不完的兵書、練不完的劍術……

十歲的少年郎,過早的便早熟懂事,懂得如何的深藏不露,如何的處變不驚……

小小的娃兒第一次對他開口,扯著他的衣角,吐字清晰的說道:“哥哥,抱抱!哥哥,抱抱!”

他低頭,隻見到那樣黑與白分明的眸子,那樣的純淨,如同天山雪蓮;隻見到那緩緩綻放的笑容,那樣的美好,如同薄暮時分的彩霞。暖暖的,一瞬間,沒有任何阻攔的,照透了他的心。

他依言抱起她,那是他第一次抱她,她的小臉蛋貼著他的脖頸,是輕潤的薄涼。去觸摸她的手,亦是涼涼的。

他說:“冬至啊,很冷麼?哥哥抱你去屋子裏烤火,好麼?”

她笑,露出初初長出的小小牙齒,問他:“哥哥,你冷麼?冬至給你暖手,好麼?”

小小的娃兒,學習能力是那樣的超乎常人,一言一語,都學著他的模樣;他不禁被逗笑了,任由她涼涼的小手搓著他的手掌,他說道:“冬至,哥哥不冷了,哥哥的手被冬至搓得好暖和……”

她便笑,笑顏在雪白的天地間是他唯一的溫暖。

冬至啊,你知道麼,那樣的一刻,你不再是難言的禁忌,不再是少年想要忽視的存在,你隻是那個十歲少年想要真心相待的妹妹,僅此而已。

也曾承諾於她的,在深夜圍爐讀兵書的間隙,窗外是連續紛飛了兩三日的雪花,對那個安靜的趴在她腿上的小小娃兒說道:“冬至啊,不久便是冬至節了,那時,冬至就是真正的滿四歲了,哥哥給你堆一個與冬至一模一樣的雪人,好麼?”

小小的娃兒如小貓般的,膩於他的腿上,小手不曾間歇的搓著他的手掌;大大的眼睛望著他,撲棱撲棱的閃爍著燦爛的笑,低聲問他:“哥哥,雪人能跟在哥哥後麵麼?”

“嗯?”他笑著放下兵書,將她抱起,環在手臂間,即使有溫暖的火爐,即使是穿著厚厚的狐裘,她的體溫還是一如往常的薄涼,是天生的吧?他想著,心裏便會湧上更多的憐惜與疼寵,點著她小小的鼻尖,笑道,“冬至真是個傻丫頭啊!冬至啊,哥哥告訴你,雪人是不能走的,雪人隻能呆在一個地方,從出生到生命的終點,隻能停留在那個地方……”

小小的娃兒似懂非懂的點頭,許久,在他以為她快要睡著的時候,悶悶的聲音從他懷裏傳來,她說:“哥哥,雪人就守在後庭,守著哥哥練劍,好麼?”

十歲的少年郎,鼻子微酸,緊緊的抱住懷裏軟軟的小身子,盈然於心的,是那樣深刻的悸動。

隻是,那一刻的他,怎麼會明了,如此簡單的承諾,卻是如此的無法實現。

她看著他練完最後一個劍式,笑語嫣然:“哥哥,又下雪了呢。”

他收劍,轉身抱起立於長廊下的她,她習慣的將小臉貼於他的脖頸處,蹭啊蹭的。他便笑,問道:“冬至是不是在提醒哥哥,明天要給冬至堆一個小雪人麼?傻丫頭,哥哥怎麼會忘記呢?明早,哥哥便給冬至堆一個跟冬至一般漂亮的雪人,陪著哥哥練劍,好麼?”

沒來得及她點頭,不知從何時起,雪地上落了五六個黑巾蒙麵的黑衣男子,一身的冷煞之氣,空氣也在瞬間凝結。他緊緊抱住懷裏的小小娃兒,低聲道:“冬至啊,莫怕,有哥哥呢。”

“哥哥,冬至不怕,有哥哥呢。”小小的娃兒,嗓音含著輕笑,在凝結的空氣中,是異樣的空靈與純真。

領頭的蒙麵男子仰天大笑道:“哈哈,這小小的娃兒,當真是與眾不同啊。怪不得一出世便被冊封為皇朝未來太子妃。上官相府的小公子小小年紀,倒也氣度非凡。不過呢,這兄妹的表象下,又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你娘親沒告訴你麼?……”

“廢話少說,辦正事要緊!”說話的是個身形有些單薄的蒙麵女子,言罷,已是揮劍而來,招招淩厲狠絕,逼向上官莫離的命門。

其他幾個蒙麵人隨即也團團圍住上官莫離,上官莫離倒也不驚不懼,抽劍應對,全無慌張之勢,冷冷笑道:“江湖上成名的六大殺手便是如此行事麼?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倒也沒有一絲愧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