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塵將莊門裏裏外外,尋了一個遍,未尋得冬至身影,隻得回身,去向爺如實稟告。
上官莫離朝音塵揮了揮手,淡聲道:“你退下吧。”
“可是,小姐她——”音塵欲言又止,很想說,小姐是真的不願意回京,真的不願嫁給太子為太子妃,爺無所不能,為何,不能遂了小姐心願,去向皇上求個情。
上官莫離麵色淡然,道:“想說什麼便說吧。”
“爺不喜公主,卻是為了相府,不得不迎娶公主。爺是心疼小姐的,亦是知曉,小姐不願入宮……爺為何,不能遂了小姐心願……”
上官莫離許久不語,隻是揮了揮手:“退下吧,冬至的事,我自有主張。”
音塵問:“那,明日——”
“照例返京。”
音塵微微歎氣,低頭:“音塵明白。”躬身,離開。
待音塵離開,上官莫離雙手支額,緊閉雙目。
音塵不明白,麵對冬至的再一次離開,上官莫離的心,是從未有過的荒蕪,那樣的亂,那樣的慌,還有,那樣的苦澀。
冬至,你的自由,原是,比什麼都來得重要,而我這個哥哥,在你眼裏心裏,又算得了什麼?
冬至,為了自由,你原是,可以,如此的,欺騙哥哥,說什麼,你再也不會離開……
冬至,這些的時日,你所說的話,一切的一切,原來,不過是迷惑哥哥心神的假話。隻是假話,罷了!
冬至,你就這麼的離開,一聲也不響,甚至是,連一封書信,也不屑留給哥哥麼?
是啊,音塵說得對,相府,出一個駙馬爺,已然足夠。哥哥何須,逼著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那麼,就這樣吧,哥哥回哥哥的相府,不再尋你,不再找你,讓你走你的江湖路,過你想過的生活,逍遙自在。
隻是,冬至啊,你就這麼舍得,舍得,對哥哥,毫不留戀?
可是,哥哥,是那麼的,那麼的,不想送你離開。
哥哥與你,中間隔了那麼多年的歲月時光,好不容易相守,卻也隻是,如此短暫。
哥哥,當真是,不舍。
隻是,這一次,是你親自,割舍與哥哥的這份牽念。
哥哥即便不舍,亦也隻能,舍得。
原來,哥哥與你,一個轉身的距離,已是,百年之身。
一滴淚水,從緊閉的雙眸,緩緩滴落。
極度混亂的心緒,早已失去往日的冷靜與敏銳,以致於,一雙手,輕輕的搭在自己肩背,才猛然醒悟:有人近身。
未回身,掌心已然蓄積真氣,朝後揮去。
“哥哥——”
極低極低的嗓音,帶著點點滴滴的疑惑,在靜謐的深夜,在軒窗門扉緊閉的室內,在沉香暗浮的空氣中,低低淺淺的回旋,回旋在上官莫離的耳邊。
上官莫離猝然收回掌勁,那雙小小的手,自身後,沿著他的肩背,滑過他的耳廓,最後,遮在他的眼瞼上:“哥哥,你是累了嗎?”
言猶在耳畔近處回旋,他應該起身的,應該斥責她:深更半夜,一個女孩子家,不在房內好生待著,這成何體統。
隻是,這個瞬間,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心,也失去了恒久的冷靜與自持。
任由,小小的手,滑過他的眼瞼,為他,細細的按摩:“哥哥,往常,在穀裏,師父師兄們累了,冬至也是這般按摩,很見效的。”
輕柔的嗓音,輕柔的力道。
他猛然回身,在冬至措手不及之際,已然將那個小小的人兒,緊緊抱在懷裏,緊緊的,抱著。
冬至微微錯愕,旋即,安靜的,依在這個胸膛裏:哥哥,我聽見了,你如雷的心跳。
哥哥,盡管,我不知道,你是為何,而疲累,而失常。
但是,哥哥,沒關係的,冬至在你身邊,冬至不會再走開,冬至會幫你,幫你脫離那些煩人的一切。
細弱的手臂,慢慢的,圈上那隱忍亦堅韌的腰身,喃喃的,滿足的,歎息的,低低的,道:“哥哥——”
他的聲音,在舌尖回旋,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冬至,請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因為,他真的,無法承受,她的離開。真的,無法接受,此一生,無法與她再相見的事實。
她的離開,與他,何止是剜心之痛?於他,是天陷地滅。
冬至,原諒哥哥的自私!
冬至,請不要離開,請讓哥哥,每一時,每一刻,能夠看到你。
沉沉的夜,沉默擁抱的兩人,卻是不知,窗外,有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軒窗上,投放的背影,相擁的背影。
莫離,請別怨我,因為,冬至,我亦是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