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樺一直不肯來道歉,隻是發短信給我,“你幹嗎呢?快回來。”
我不理他。
第四天接到了他的電子郵件,“還生氣啊?”
不夠嚴肅,我還是置之不理。
在冷戰了一星期之後,宣樺終於承認了錯誤,但是態度還很不嚴肅,擠牙膏一樣敷衍了事,一看就是想蒙混過關的意思。
“什麼態度?寫檢討!”我嗓子有點兒啞,都是上次哭壞了。
“對,寫檢討!”阿雅聲援我,“我們陳默可是美女作家,寫不深刻了甭想過關。”
“我怎麼覺得你罵我呢?去去哪兒涼快哪兒站著去!”我回頭對阿雅說,再轉過頭來,“你不許笑!寫你的檢討去!”
“檢討。”宣樺伸出手,信紙中間夾張照片,我抽出來,上麵是我和他在山頂拍的照片,我站在宣樺背後掐他脖子,他很配合地把舌頭吐得老長,兩人臉上都是笑嘻嘻的。
“那天你一走我就後悔了,真的。”宣樺麵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說,“後來我又自己買了一隻掛山上了。默默,我不是不珍惜……”
我悶著頭不說話,他輕輕撫摸我的頭發,“你說你也不是個小孩兒了……”
我哇地哭出來。
後來宣樺變魔術一樣拿出個袋子來,“這個,給你的。”
包得挺嚴,我接過來打開重重包裹一看,臉立刻紅成猴屁股———是那天我在“愛慕”專櫃試的那套內衣。
“你怎麼知道我的號?”我蚊子哼哼一樣地問他。
“問趙雅的。”宣樺笑得邪邪的,“這個顏色很襯你膚色。”
我忽然想起來什麼,“你不說什麼都沒看見嗎?”
……
“老婆饒命。”宣樺站在屋外麵拉著房門笑,“我本來是準備誇你身材好的。”
“流氓!”我恨恨地罵,“天下烏鴉一般黑,天下男人一般色!”一邊罵一邊打量著衣服。吵一架就給送一套愛慕……那,我還看上套黛安芬呢……什麼時候再找碴吵一架?我胡思亂想。
“少在我眼皮底下———打情罵俏的,”阿雅端著碗粥閑閑地走過來,“自己屋裏丟人還丟不夠?我都替你倆不好意思。”
宣樺麵紅耳赤,趕快進了屋兒,我倆對著眼看了半天,宣樺傻笑,我別過臉。
“以後再也不要吵架了。”宣樺說。
我認認真真點了點頭。
在寒假到來之前,還有一場象征意義的考試,我差點忘了。
人到大三,激情都已經磨得差不多了,隻有班頭兒和呂小倩之流還在拚命刷青漆裝嫩在老師和新生麵前蹦躂(阿雅話說“偽高潮”),那也是職業需要,誰願意看下屬一副萎靡不振的德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誰都不容易。
逃了有快倆月的課,重回教室看見老師都有點眼生,其實我上自習上煩了,偶爾也會來上節把課,坐最後一排做英語仿真試題,小山一樣的卷子層出不窮,做也做不完,就好像高考那時候天天做大卷子,做完黃岡的做海澱的,做完海澱的做蘇州的。做到六親不認就認得卷子。宣樺那個畜牲還經常看著卷子上的塗改痕跡鄙視我,我問他題,要是有點難度的還好,要是題弱智點或是我粗心大意犯了不該犯的錯,他非但不給講還極其鄙夷地說“banana”,可不是香蕉,是罵我“傻瓜”。我屬於情緒型的選手,熱情被人一打擊,越發接二連三地出錯誤,宣樺看著我的卷子,從頭到尾至少說了十個“banana”。我都快成盛產香蕉的洪都拉斯了,一怒之下我把卷子帶進課堂,再也不讓他看了,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
同學們也有一陣子沒見了,大家湊一起嘮嗑重新熟悉,“你這兩天在哪兒呢?”“三教啊。”“嘿!我也天天三教怎麼沒看見你呢?”“你除了美眉還看得見別人麼?”
老師一聲咳嗽,“上課。”
老師習慣給十幾二十幾個人上課了,驟然看見坐得滿滿的課堂還露出一點駭然之色,當下受寵若驚地拖過花名冊,“同學們下課後來簽到。在課堂上發過言參與過討論的同學也寫個名字條兒交上來,平時成績可以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