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學校裏,他隻敬重趙青一個人;而對於賈正影,那完全是一種恐懼。
此刻星空中閃爍著星辰不可把握的幽光,一閃一閃的使人沉思。
學校裏漆黑一團,外麵公路上呼嘯而過的汽車聲仿佛遙遠得很,一閃即沒。
從趙青住的宿舍裏微微透出點燈光來,電燈光微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把它吹滅了。
趙青匆匆的看一眼教科書,又在教案上匆匆寫著。
她這個高材生,到這個學校一年多,就戴起了眼鏡。
房間裏什麼聲音也沒有,寂靜的使人難受。
她的宿舍裏沒一個人和她同住,僅有一張床靠牆放著,上麵的被子還是她自己縫的。
一張寫字桌舊的沒了漆,那式樣看上去頂多是七八十年代的貨了,也不知怎麼用到現在。
靠門的邊上有一隻臉盆放在地上,上麵有時要漏雨,昨晚下了一場大雨,雨水整整積了幾個臉盆。
每當冬天來臨,北風就在窗外響個不停,有時還要從窗上的小洞裏灌進來,當然現在已經補好了。
這個房間原來是學校的倉庫,後來趙青轉過來時,其他宿舍裏已住滿了人,無奈何才騰出來的,就是這幢宿舍樓也是在二十多年千建造的,到如今已破舊不堪。
社會雖然進入了90年代,但在這所學校裏,仿佛一切都停滯在70年代。
趙青終於寫完了,她打了個嗬欠,把鋼筆放在桌上,摘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到門邊把臉盆裏的積水往水池裏倒,又到門外自來水龍頭上盛了些水,遠處的宿舍裏傳來十分縹緲的咳嗽聲。
她進來時踢起熱水瓶倒了些水,從鉛絲繩上拿下毛巾,在臉盆裏搓了一把,擦了下臉,到床上睡覺了。
在她的床頭,放著好幾本書,《活著》、《呼嘯山莊》、《圍城》,然而這些她都看遍了,甚至能夠背出來。
這些書是在她進師範時父親買給她的,一直到現在,她還珍藏著。
趙青躺在床上,剛才寫完教案時的那一陣睡意已在不覺中逝去了。
此刻她隻感到無比的清醒,中午在校長室裏金於德對她說的話不知不覺又在耳邊回響起來。
她隻感到一陣空虛與茫然,甚至她開始懷疑她自己選擇的這個神聖的職業似乎在這所學校裏失去了光彩,甚至是在這個時代偏離了本來的方向。
一種從未有過的寂寞占據了她的心靈。
從金於德的那些話裏,她想到了何漠與秦月。
她進入這所學校以後,一開始就接了這個班,秦月與何漠兩個人的縮影似乎熟稔而淒涼,在感到溫馨的同時仿佛呈現出結局的悲哀。
在很久以前,在她在讀師範時,一個男同學曾經無比瘋狂的愛慕著她,但他從不向她訴說衷情,然而一種敏感的直覺使她愈來愈明顯的感到了他的愛意。
她沒有拒絕,於是那一種感覺就與日俱增的強烈的親切起來。
他們和其他情侶一樣經常在一起說許多不為人知的話,到後來,學校生活即將結束時,他才告訴她,他的父母執意要他回去就業,因此他不得不選擇一所很遙遠的學校作為他的目標,這與她的選擇恰恰相反。
職業雖然一樣,但兩所學校永遠也不能聯係到一起。這就注定他們的結局是個悲哀的結局。
分手的那個晚上,他們什麼話也沒有說,麵對以後孤身一人要走的路,趙青禁不住驀然,然而他沒有看到,兩行在月光下閃爍的淚悄然灑落在衣衫上。
她隻記得那一晚的月亮很圓很圓,而且仿佛像太陽一樣耀眼。
雖然他們的經曆與何漠秦月並不相同,然而這兩個故事同樣發生在校園裏,這也注定它們之間有必然的聯係,必然是在同一軌道上運行下去的。
於是一種辛酸與愛憐的感覺雜糅在了一起。
此時,淡淡的月光正從透明的窗戶裏照進來,灑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一滴從屋頂上滴下的水從上而下墜落在臉盆裏,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