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開門後就立馬福身行了個禮,然後李富通就挺著個肚子慢悠悠的邁過了門檻,卿長安深切的懷疑杜鵑行的那個禮其實是給李富通的。
不過她還是給了李富通三分麵子,於是卿長安主動笑眯眯的招呼了聲:”李管事。”
李富通記憶中從前這位主可沒笑的這麼蕩漾過,心道果然是不同了。
其實主子主動招呼奴才是不合規矩的,更何況卿長安打招呼的時候李富通還沒行禮呢。不過他在府裏的奴才中也算是個頭頭,不少主子還是對他給了幾分客氣,所以李富通也就受了,這才虛虛行了一禮,膝蓋都沒彎。
“老奴見過六小姐,今兒老奴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來的。昨兒大夫人聽聞六小姐院子裏換了一批下人,原先的人被六小姐打發了。夫人想著六小姐大病初愈,院子裏事情多,擔心六小姐院子裏伺候的人不懂事出什麼紕漏,特意叫了老奴從夫人院子裏給六小姐撥了幾個丫鬟,老奴給您帶來了。”
怕是要叫人盯著自己吧。
不過她不挑明,隻是微笑的吩咐:“勞母親費心了,帶進來給我瞧瞧。”
杜鵑領了幾個人進來,三個人,兩個十幾歲的丫鬟,還有一個看起來年紀略大,應該是有三四十歲的樣子,這大概就是她從丫鬟口中聽到的教養姑子。
三人都垂著頭,又是逆光,進來就低眉順眼的齊齊行了個大禮。卿長安喝了口新換上的好茶,嫋嫋白煙中看不清楚模樣。
李富通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六小姐,這兩個丫鬟是新進府的這批丫鬟裏最頂尖的,這位姑姑也是大夫人身邊服侍了好多年的人物,特意來伺候您的。她們可都是大夫人首肯過的,個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不知小姐滿不滿意。”
大夫人首肯過的,那就是沒有推脫的餘地了,卿長安又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當然滿意了,母親自然是為我好的。杜鵑,帶她們下去。”
“那奴才就放心了。”他頓了一頓,又道:“六小姐,還有一事。”
“說吧。”
“六小姐,青蓉原是大夫人院子裏的人,又是老奴將她撥來您院子,大夫人交代老奴多問一句,不知青蓉犯了什麼事,叫六小姐不高興?”
這話說得有夠沒皮沒臉的了,大夫人是個府裏最大的女主子,卻巴巴的派個人來問一個丫鬟犯了什麼事,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三少爺那一年死多少個奴隸,都這麼問?八成是覺得卿長安一下脾氣肥了這麼多,想派個人來探一探。畢竟,府裏的小姐們陸續也要嫁人了。再一個,她挑明了說過,叫院子裏的人都拉緊嘴巴不準說出去,這才過了幾天,大夫人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才這麼點事兒就坐不住了?卿長安覺得好笑,於是嘴角彎彎,略有些委屈的說道:“李管事有所不知,這青蓉私自偷了我的首飾,人贓並獲,我本想放她一馬,誰知她竟出言不遜,詛咒我與父親,叫我如何能放過?不信,李管事大可問問梧桐院的下人們,難道本小姐還要為了個丫鬟編故事?”
“奴才不敢,小姐言重了…”
“我聽說以前青蓉也曾在母親的霞飛苑伺候過,還請李管事回去派人查查有沒有錢財首飾什麼的丟失,也算是盡我一點心意。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李管事回去還請仔細盤查,別出了岔子。”
“小姐說的是。”
卿長安不說話了,隻是低頭把玩著手腕上前幾日翻出來的一個絞絲銀鐲子,這鐲子被丟在床邊的一個大箱子底下,她找到的時候已經落滿了灰。
果然是不同了,李富通以往雖沒伺候過,卻也還是有點印象。永遠都梳著一絲不苟到近乎刻板的辮子,與其他小姐那些花枝招展的時興打扮有很大出入。再就是那副冷淡低沉的臉,雖然美,卻顯得陰鶩而缺乏生氣。
但無論以前六小姐是怎樣的,也不會像是這樣的。鬆鬆垮垮的綰著頭發,懶洋洋的坐在主座上喝茶,還會給臉色,會話裏藏刀,會看起來這麼…淩厲。
過了挺久的,卿長安才像是突然睡醒一樣,打了哈欠,說道:“哎呀,一不小心就瞌睡起來了,李管事怎麼還在啊,替我謝過母親,長安身體不適,改日再去請安。”
“杜鵑,替我送送李管事。”
李富通帶著驚訝和疑惑回去複命,臨走前有些複雜的看了眼主座上笑眯眯的卿長安,心裏的疑惑不止一點。
幾月前他聽得大夫人和侯爺的談話,隱約聽得這六小姐似乎在外流落到了…青樓還是什麼不幹淨的地方,很受了點苦頭。難怪,他想,就這麼半年不到的功夫,天翻地覆的變化,倒還真有些像逛窯子時遇到的煙花女子潑辣手段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