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王康這個時候一定是繃緊了心神，屏住呼吸等待周娟接下來的話，我眼角餘光隱隱看見王康的肩膀一顫。“嗨，我要下了。”周娟用手指敲了下王康的肩膀，在這種隻隔著一件衣服的情況下足以讓王康內心振奮。王康單獨和我這樣說過：我的娟娟要是抱我一次或是牽著我的手，哦不，哪怕是碰一下，我都心滿意足了。
“哦……哦，學校見，路上小心點。”王康反應遲鈍，讓我想噴飯。
周娟下車後王康坐直在位置上，他大概是想再看一眼周娟又怕尷尬，甚至他在想，她有可能看著這邊呢，我再去看她多難為情啊？
車子繼續開動的時候王康坐到了我身邊，衝我耳邊一直說，“我的娟娟可愛吧？多好一女孩！”
周娟的確是好女孩，問題我怎麼也不覺得她和王康有多大關係，王康活在最容易滿足的幻想裏，他覺得兩人的關係大有可能更進一步，但作為旁觀者的我看來他二人希望渺茫，當然我是不會揭穿的。這也是思想分歧，爭論下去無止無休，且有損我和他的關係，且王康能有如此美好的幻想我也樂於看到，畢竟他不是一個喜歡讀書的孩子，這樣的人總得需要做些什麼打發無聊。
這世上好女孩很多，讓很多人駐足欣賞，對麵光芒奪目的女孩，更多的人會黯然傷神，心生退意，甘願在背後默默關注。
唐樂也是好女孩吧？
王康撞了我一下，“喂，你沒事發什麼呆啊？”
我看著他，說了句很想說的話，“唐樂也是好女孩吧？”
他點了點頭，然後說：“想她了？”
在他眼裏我大概神色傻乎乎的，我說：“我在思索什麼是緣分。”
王康愣了愣，說：“靠，你別又要我聽你那什麼狗屁見解，我不想被洗腦！”
我神情嚴肅地看著他，“不是洗腦，是要你一起探索。”
王康笑了笑，狐疑的盯著我看，“我不是有意打擊你的，你也知道緣分那東西我聽的頭痛，你說的自己也頭痛，還是免了吧？”
我故意板著臉，眼睛盯著他一眨不眨。
王康收起笑容，“喲，還認真了？那行，下次來了聽你講。”
我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不少人看過來，各種表情都有，我強壯鎮定。事實上我更受不了被人偷窺，被前麵的人時不時被人盯著看上幾秒那更難受，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目張膽地扭著頭看著我，我盯著其中一個女孩，和我在二中一塊上車的，從周娟和我坐下開始她偷看的次數最多，不過好在遠沒之前下車的那個大人恐怖。
大概兩秒鍾後，這個女孩用手撩了下頭發，然後把視線移開。我指著這個女生對王康說，“你現在開始看著這個女孩，我發現她大概一分鍾就回偷看你幾次。”
王康說：“真的假的？”
“有必要騙你嗎，你盯著她看就知道了。”
我心裏偷樂，然後目光隨意地觀望車窗外的風景。下車的時候王康搭著我的肩膀，很得意的笑，“還真實，你別說，那個女孩起碼一分鍾要看我十次，後來大概發現我知道了，害羞就沒看了。哎，你別說，我魅力還蠻大呢！”
5
和王康告別，我一個人走在街上，我要去另外一個地方乘坐下一趟車。
有點煩操，目光在街上的路人和景物上遊移，愛默生說人隻有在獨處的時候最誠實。一個人走在街上，卸下偽裝，無需要再表現出多良好，目光好奇的四處張望，被扔在地上的飲料會腳用力踢飛。在獨處的時候煩惱大把大把的冒出來，很多東西無法逃避，比如成績和感情。
我多想這個學校裏沒有布置考試，然而這是政府那個龐大機構做的決定。要說提高青年一代的素質，二中估計很難有所貢獻，而像二中這類的學校一抓一大把，當然學校的創建是順從國家大局的需要，我不敢多加抱怨，因為我的確從學校學到了很多東西。
我爸強調讀書的作用隻用了一句話：“你要是不讀書，就隻有出去打工，洗碟子、挑水泥！”
我弱弱地反駁：“難道不讀書就一定要死腦筋的幹器械活？”
我爸吼道：“那你能做什麼！”
我說不話來。
我知道在中國很多人想書讀也沒得讀，有多少貧窮的孩子看著我們上學哭紅了眼，腦子裏想的是，上學真開心呢，我要是可以上學該多好？為什麼這些人會覺得讀書是美好的，為什麼會覺得隻要給自己一個讀書的機會就一定會取得最好的成績？因為窮怕了，因為苦怕了，沒有陽光，沒有歡笑，這樣的日子受不了了。
客觀的說喜歡愛好學習的人最適合學習，還有的人被管教甚嚴也可能會成績優異，極少數的人天賦出色，而大部分人想要取到好的成績要不懈的努力與付出。二十年寒窗苦讀，蠢材也會才華橫溢，但大多數家長沒耐性沒容量去等二十年。為什麼等不了？因為生存越發困難，開支越發增大，社會競爭越發激烈啊！根本原因是什麼？蠢啊，因為我急著看到後輩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啊！
多少人要承擔老師憤怒的批評，甚至被說的一無是處，被老師罵“一看你就知道你這一生都沒什麼出息”，孩子該多傷心？回去後家長還要說：“你看看你這樣子，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就這樣一句話，孩子想死的心都會有了。
仔細想了想，讀書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崛起？那肯定是笑話，周總理的時代早已過去。讀書時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出人頭地。是什麼讓你父母對你苛求嚴格甚至不惜拳腳相加，是什麼讓你自己明知辛苦卻隻有堅持讀書，哪怕讀書這條路沒有半點曙光。看看你身邊那一雙雙發紅的眼睛，仔細瞧瞧，是不是想著出頭想瘋了的眼神？
其實都能理解，我爸打了我，安慰下我就過去了，我媽罵我沒出息那是氣話，盡管我自尊心被傷慘了，道個歉也就算了。我還是會體諒他們，繼續尋求出頭的機會。可這是個很誇張的世界，很多時候你爸媽要教訓了，外人還有插上一手，所謂的指手畫腳和流言蜚語逃不掉，躺著都會中槍，你要是沒出頭，不隻你，你爸還你媽甚至你葬在土裏的長輩都要被旁人的非議、口水給淹沒，周圍的人會拿你失敗的經曆編成激勵後代的教材。
一切都是想出頭的欲望惹的禍，要不你爸媽對你該多溫柔，老師對你多貼心，同學對你多友善。
有多少人會呼喊：網吧誘惑大，混黑社會的想法強烈，還有懶惰、貪玩的陋習，難以自律，爸、媽，快救救我吧，但是千萬別打我罵我，我已經渾身是傷！
思緒紛亂，有點頭痛，這些東西太沉重，對少年無益。
但不管怎樣我都得向我爸媽交差，我不恨他們，盡管我的確怕他們。第一次月考的成績我排在31，這使我有點難以置信，因為小學我成績從未掉出前三的位置。我對語文和曆史很感興趣，但是卻總記不住，這使我懷疑自己的記憶力。第一次接觸英語，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去認識26個英文字母。出師未捷，受到打擊，這讓我對學習失去濃厚的興趣，當然，我還是賣力的跟隨老師的腳步。
下了車，再上車，又下了車，我已從離城到了三惠。兩座小鎮屬於同一個城市，彼此相隔幾十公裏。走在三惠鎮上的街道，眼神依舊四處遊移，專注一切能吸引我的事物。
我突然想起了唐樂，她會不會想起我？我和她惟一的聯係工具就是我第一次踏進網吧時王康幫我申請的一個QQ賬號。如果這七天假期裏有機會我會不會去網吧？與網吧老板進行簡潔的交流，然後支付幾塊錢網費。在電腦屏幕上點擊QQ，進去後她的頭像會不會閃動？打開後看見她留的言，我會開心的想要回應些什麼，我大概要鍵盤上摸索好久，才能輸出幾句話。
然而，我該如何瞞過家人？他們要是看見我踏進網吧，該毫不顧及我的顏麵過來就是橫拖倒拽吧？
這使我痛苦，喜歡一個人難道有錯嗎？
我爸媽也沒有錯，他們隻是希望我一心一意讀好書，他們有正當的理由：我們的出發點是為了你好！那，難道我錯了嗎？
回到家後，村子裏的夥伴大概都會在家吧？幾個人聚在一起會有很多話可以說，說話的時候忘記很多煩惱，彼此開懷大笑，在開心之際，少了不被打擾，家人或許會說道：“還不回去寫作業！”有的夥伴會被自家大人叫去煮飯，偶爾總會感到枯燥，但白天閑時幾個人總會聚在一起，聊天聊地聊學校的美女，眉開眼笑。
下午會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一家人吃晚飯，看電視，爺爺奶奶在一旁不停地問我學校的生活如何，我真覺得囉嗦，但不敢表現出不耐煩，父親就坐在一旁。父親或許心情不好，坐在電視前愁眉不展，一言不發，在奶奶問及我成績的時候他眉頭皺的更緊了，顯然有在聽。晚上睡覺的時候躺在床上，仍舊會習慣盯著窗子看，可能又會做噩夢。迷迷糊糊，公雞已報曉，又一天到來。難免會煩操，想打發無聊。爺爺要我畫幾張畫，奶奶說中午多煮個蛋給我吃。光陰荏苒，日子平平淡淡，歌於斯，哭於斯，這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