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堅在妻子與醫生的叮囑下,又住了幾天院。在那幾天住院的日子裏,彩霞照樣去餐館上班了,隻是她會在每天三餐的時候按時地給他送飯。
麵對潔白的天花板,冰冷的床單,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與憂傷。每次他閉上眼睛的時候,頭腦總會出現千萬種思緒,在他的惶恐與掙紮中翻滾。
在他的眼裏,他清楚地知道家裏還欠別人多少錢。他認真地估算著未來兩個孩子的花費,更遺憾的是,想起他的妻子,他的內心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自從他的第二個孩子出生後,她沒有享受一天。
是啊!以前有妻子與大哥的陪伴時,他根本來不及去思考這些東西,可是一個人住在安靜的房間時,這些雜碎的思緒像潮水般湧來。雖然他躺在床上,不需要做任何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內心的疲倦與身體的疲倦是無法比較的。
那幾天的他,就像一個用生命捍衛自己夢想的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夢想破滅。那種失落與絕望深深地舞動著他的心弦。
出院的那天是星期六,彩霞早上的時候照樣去了紅紅餐館上班。
紅紅餐館的老板是一位來自健康村,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陳明年輕的時候特別不甘心自己的現狀,在外漂泊的幾年逐漸地磨滅了他的夢想。後來由於年齡有點大,在父母的逼迫下,他在二十八歲的時候娶了王豔。
為了照顧年邁的父母,為了給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個幸福安康的家,他與自己的妻子在鄉裏的平安街開了一個小小的餐館。由於他的平易近人,他的努力經營,每天的收入還是不錯的。
上午結束的時候,彩霞把陳明叫到一邊。
“我的丈夫今天出院,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彩霞說。
“什麼忙,隻要我能幫得上,肯定會幫你的。”陳明說。
“你能提前給我一點工資嗎?我下午可以請假嗎?”彩霞說。
“恩,那當然可以的。”陳明從衣袋裏一邊拿錢一邊說。
彩霞接過那幾張紅色的鈔票,說了聲感謝,轉身離開了。
平時,她從餐館回家的時候大約需要半個小時,那天她僅僅花了二十分鍾。
當她回到家的時候,她看見那張小小的桌子上有熱騰騰的飯菜,她突然覺得有點不適應,更讓她驚訝的是,兩個孩子安靜地坐在桌子旁,眼睛盯著門的方向。
“媽媽,你回來了,快點過來吃飯。”少吉說。
“恩恩,這飯菜是你們煮的嗎?”彩霞驚訝地說。
“恩恩,我們上午做完了作業後,感覺沒有什麼事做,就嚐試著做做飯。”少利說。
雖然飯桌上的有的菜白一塊黑一塊,甚至有的菜根本沒有放鹽,而有的菜有太多的鹽,但是,彩霞的心裏有一種深沉的欣慰與釋放,她覺得孩子的嚐試就是一種成長。
“媽媽,這菜的味道怎麼樣?”少利說。
“恩恩,不錯的。”彩霞說。
“你可以教我怎麼把菜煮得更好吃嗎?”少利說。
“那當然可以的,下次媽媽一邊煮菜一邊教你。”彩霞說。
雖然彩霞一直告訴自己的孩子——他們的爸爸跟從老板去外地工作幾天,但是兩個孩子既把媽媽近來奇怪的表情與舉止看在眼裏,又對爸爸突然離開去外地的消息產生了懷疑。在他們的內心裏,他們總會隱隱約約地感覺一絲不妙的氣息。
他們吃完了中午飯的時候,彩霞叮囑兩個兒子去睡午覺。她稍微收拾了飯桌後,準備了一份飯菜,輕輕地關上門,朝外麵走去。
驕陽像熊熊烈火一樣,焚燒著亮麗的大地,悶熱的空氣就像一把幹柴,等待著燃燒,幸福村除了聽見一些孩子吵鬧的聲音再也看不見人影了。
彩霞沿著那條熟悉的路,專注著手中的飯,額頭上的汗珠,眼睛上的汗珠,臉頰上的汗珠,她都顧不上擦擦它。
當她走到丈夫的病房門前時,隻見他傻傻地望著窗外,就像一隻關在籠子裏的小鳥渴望自由一樣。
“你先把飯吃了吧!等下打完最後一次點滴,結完賬,你就可以回家了。”彩霞一邊把飯遞給他一邊溫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