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n,我要休假。”流利標準的英文像是機關槍一樣打出,不給男人說話的機會蘇子默繼續道,“這一年我不是在bullpen,就是在飛機上或者是在異地出差,我必須休假,我已經快瘋了。”
項目組的負責人,也是公司在美國分公司的副總裁sean抬起頭,一雙海藍色的眼睛有些渾濁,根根血絲布滿,下眼皮的青色可見至少連續工作了36小時,下巴更是布滿了胡渣,合身的愛馬仕也充滿了褶皺。
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仔細的看了子默一陣,好像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標準的美國音緩緩流出,“子默,這時候你要拋棄我就太不人道了,你們中國人不是講什麼中庸,仁義,同甘共苦的嗎?你看看這裏,”他指向桌子的一側,厚厚的一摞文件有她的三分之一高度。
“這是這周必須完成的數據分析,初級分析員已經開始收集資料,做wp處理和book。我還指望你幫我完成comps(可比分析)p—paids(已發生的並購分析)以及dcf(現金流量折現分析)和我一起討論定價問題呢。”可憐兮兮的語氣,可憐兮兮的眼神,眼前的大胡子看著確實是落魄。可是蘇子默必須休息,她不是鐵人,即便是鐵人也有憂保養不用工作的日子。
“啪。”再一次的拍在辦公桌上,她的語氣更加堅定,“我一定要休假,再繼續呆在bullpen裏,分析沒做出來別人就要分析我怎麼瘋了。”
知道子默看著柔柔弱弱的,可脾氣倔起來卻是十頭牛也拿不回來。sean心中悲痛,這可是他的一員大將,工作起來效率高準確性更是沒話說,客戶的好評自然如潮,雖然年輕可在業界的知名度很高的,都是笑著說那個高挑纖細的中國娃娃。
“一個星期。”sean給出了休假的時間。
“兩個月。”
子默的聲音出口時,sean覺得他的下巴都掉到了桌麵上,撿起來安回去,口水不停的吞咽看著子默,小狗般可憐兮兮的眼神,“子默,你怎麼能去兩個月,你去兩個月回來就見不到我了。”
“你要升職了嗎?恭喜呀。”子默直接曲解了他的意思,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是升了,升到雲端上去和上帝見麵了。子默,你不能走這麼久,除了工作你還要帶一年級的分析員做模型,開會,教導他們全麵的分析,談判,你,”
“一個半月,沒得商量。”子默稍微妥協,給出了一個底線。
“半個月。”
子默眯眯眼,按他們這麼談下去,她的假期最多不過一個月,不行,必須一個半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經常在公司醒來。她可是做到了公司是我家,我要愛護它。沒有給她頒發個勞動模範獎就是公司對不起她呀。
“沒有商量的餘地,一個半月要不,我就辭職。”最後幾個字子默的聲音較低,sean聽得陰風陣陣,權衡利弊之下認同點頭,和子默一起走到公司入口,一路更不忘遊說,讓她早點回來解救勞苦大眾,收資本家剝削壓迫的他們。
“好好先生,我一定會充分利用這一個半月,一天也不浪費的。”子默笑嘻嘻的稱呼兩人私下的外號,看到他的臉完全垮了下去,心情更是開朗。
樂極生悲的事情,蘇子默如今是身臨其境,這個玩笑不好笑,可惜這不是玩笑。她的飛機正在墜落,現實的說來她存活的概率微乎其微,不亞於哈雷彗星轉體三周半砸到她的頭上。她的二十七歲剛剛過,半年前才爬上高級經理,那個近500億並購案,她還沒有拿到項目獎金,銀行裏可是有相當豐厚的一筆存款,皇後大街的公寓裏還有好多沒有吃點的零食。對了,她看中了王薇薇的婚紗,還沒有機會去試穿呢,雖然她和男友分手已經一年多了。
子默看了眼左右的人,一個個麵色發青,相比之下她竟然是淡定的多。或許,是不怕自己的離開給別人的生活帶來缺憾吧。當初老爸老媽也是在飛機上和她saygoodbye,她在世上其實沒有任何血親。難道這就使傳說中的劫數,宿命嗎?
心裏鬱結,她忍不住在心中怒吼,“老天你玩兒我,我一年做飛機來回無數次,難得去休假你就給我墜落。”隻覺得耳邊又巨大的爆炸聲,她最後的記憶便是火紅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