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寫日記。
她看日記。
點點滴滴,滿載著你的愛。
5月。
第二個星期的周日是母親節。你躺在我的懷裏,閉著眼睛,祥和地睡著。我總會想起去年的今天,我差一點,奪走了你的性命。
就在前一天,在醫院裏檢查出,已經懷上了你。40天了。可是你的父親已經離世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擁有你,更質疑自己能否撫養你成長。你的家庭注定是殘缺的。我會在夢裏聽見你對我說,生長在一個給我帶來痛楚的家庭裏,當初還不如別生下我。我在那個晚上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翌日躺在手術室的床上,拒絕麻藥。清醒地看著醫生在做準備工作。我很想問一聲,親愛的寶貝,你會痛嗎?
後來夏末衝了進來,延續了你的生命
……
——柳經年1、
年幼時,去拜祭過一次我的父親。
那時候還太小,對那座墓碑沒有絲毫印象,也沒有絲毫的感情。經年說,安,喊一聲爸爸。於是我趔趄著走過去,對著墓碑上的遺照,輕聲喊道,爸爸。
隻是在內心,從來都是那個叫做夏末的女人,才是以父親的角色存活在我的生命當中。
而那次祭拜後,我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
是不是因為我在祭拜的時候不夠誠心,親生父親遷怒於我了?
經年帶著我四處尋醫。她沒有穩定的工作,更沒有穩定的收入。那時候她是全職家庭主婦,抽空做些手工活,拿去夜市販賣,倒也能掙上幾個錢。而我的那場病,讓她的身心錢財幾近耗盡。隻能靠夏末在外努力賺錢。
夏末留著永遠的短發。她是一名職業賽車手。一場比賽的冠軍獎金足夠讓我們可以安穩地生活一陣子。但那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何況夏末畢竟隻是一個女人。
經年帶我去省兒科醫院就醫,39度的高燒長久不退,醫生說,再不退燒恐怕是有危險的。必須立即打點滴。我的血管向來纖細,很難紮針,隻能紮頭部。經年花了很多錢為我安排了床位,一邊心痛地壓著我的身體,讓醫生給我紮針。她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身上,可我隻是長久地昏睡著。
這些都是年長後,夏末告訴我的。
一連住院了好幾天,醫生說誘發了心肌炎,暫時不能出院。每天重複不斷地抽血檢查,做霧化,打點滴……總是不見好。後來聽住在隔壁的一位老太太說,這病去醫院是沒用的。她問,孩子生病前去了公墓吧?經年點點頭。老太太繼續說,那麼小是不能帶去這種地方的,我給你個偏方,你去試試。
那偏方很奇怪。
經年與夏末帶著我去了鄰近公墓的一片廣袤田野上,那裏盛開著一望無際的油菜花,再遠些的地方還橫亙著火車軌道。總是可以聽見火車鳴笛的聲音。還有那綠皮火車車輪軸快速旋轉發出的有節奏的喀嚓聲,頻率越來越迅疾。
經年抱著我走在前頭,夏末跟在後頭。
經年喊,柳憶安!
夏末便應答道,唉,在!
柳憶安——
唉,在!
……
重複不斷。
後來病真的好了。
而那次之後,我再也沒去過那片公墓了。父親的模樣沒有留下絲毫印記。2、
她從小便喜歡民族風的飾物,尤其是布藝。
她所在的城市中心有一家民族布藝坊,四周牆麵用各種少數民族的服裝來做裝飾。空隙處,掛著民族風情的人物照或景物照,放大並用玫瑰金的相框裝幀好。她跟著那家店的老板學做布藝,並在那裏打工,足足存了5年的積蓄,決定去那個夢寐以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