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天,柳憶安被請去了警局錄口供。是關於胡媽媽傷人的事件。警方決定控告她故意傷人罪。憶安問警方,可以不告她嗎?她隻是位痛失女兒的可憐母親而已。可警方卻說,我們懷疑她有些精神失常,如果經專家證實了,我們的確可以撤銷對她的刑事訴訟。
憶安詫異,竟然連胡媽媽也……她的內心頓時漂浮起一股寒意來。錄完口供後,憶安在警局徘徊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她很想見一見胡媽媽,可她心裏清楚,胡媽媽並不願意見到她。而每每見到她時,胡媽媽必定又會大鬧一番,這對她的影響不好。憶安思忖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離開了。心裏暗自呢喃,希望胡媽媽會過得好一點。
憶安去了一趟寵物店,年年的小百寶箱幾乎空了。它的胃口越來越好了,尖銳的牙齒也把好些磨牙玩具都咬得支離破碎的。她從來沒去過那家寵物店,口碑不錯,正巧這次也順路經過,便隻身前往了。
她在那裏辦了一張會員卡。買東西不僅可以打折,還能累積積分,用來兌換禮物。
剛好是中午,店員們輪班去吃午飯。給憶安辦卡的是個約莫26歲的小夥子,戴著黑框眼鏡,模樣斯文。憶安無意中瞥見了他胸牌上的名字,不由問道,你叫木槿?對方點點頭,一副羞赧內向的模樣。憶安莞爾一笑,好特別的名字。她低頭填寫了一份辦卡資料,內含自己的聯係方式,寵物的名字以及生日等。寫完後,她把表格遞交給木槿,木槿在電腦上忙活了一會兒,從抽屜裏掏出一張金色的卡遞給憶安。
柳小姐,給。
憶安接過卡片,拎著一堆寵物用品離開了寵物店。因為物品太過沉重,她拎到路口便吃不消了,趕緊叫了的士。而與此同時,另一輛枚紅色的跑車與她所在的的士相互交錯,然後背道而馳。憶安待在車廂裏,低頭看著自己挑選的物品,滿意地笑著。她全然沒有注意到那輛枚紅色跑車上的秦紫悠。而秦紫悠卻早早地見到了柳憶安,於是踩下油門,加速前進。
秦紫悠的車子正行駛在前往教育局的路上。她在早上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文坤翔親自打給她的。於是她稍稍打扮了一下,即刻趕了過去。
文坤翔的辦公室很大,不愧是局長,頗有氣派。見到秦紫悠,文坤翔很客氣地邀請她坐在他對麵。她把一疊厚實的簡曆遞到他麵前,他細細翻閱了一會兒,抬起頭,笑道,讓個博士生來當我助理,還真是可惜了呢!
秦紫悠笑笑,學曆隻是個頭銜罷了,能在局長身邊學到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對於秦紫悠的回答,文坤翔非常滿意。兩人客套地聊了一會兒,秦紫悠無意間發現他桌上擱著的相架,不由問道,這不是文子強嗎?他是你的?
原來你們認識呀,他是我兒子。
……
很多時候,陰謀不需要自我去設定,憑借著某些契機便能順利達成。她在心裏暗自諂笑,沒想到這麼快便能讓她成為他們父子之間的牽引線。23、
吃晚飯的時候,柳憶安接到一通電話。
對方說,柳小姐你好,我是晴天寵物會所的工作人員,你辦理的會員卡已激活,您在一個月內可以享受一次免費的寵物美容機會……
恩,好的。你是木槿嗎?
電話對麵頓時精密下來,須臾之後,才疙疙瘩瘩地回答道,恩,是的。柳小姐你居然還記得我?木槿說話的音調明顯上揚了些許,聽得出來,他有些激動。憶安與他預定了時間,就下周六吧,我帶寵物來做美容。對方說,好的,我幫你登記下。
掛了電話,沈聰安剛端著湯碗從廚房走出來,他隨口問道,誰給你打的電話呀?你男人?
柳憶安狠狠瞥了他一眼,是寵物店的人,我下周六帶年年去做美容,你應該有空的吧?開車帶我去。
下周六?沈聰安一邊放下湯碗,一邊做冥思狀,我那天好像有點事……
啊——可是我都預約好了。
那這樣吧,到時候我送你過去,反正我的事情也很快能辦完的,等年年美容好了,你給我打個電話,我再來接你。
憶安想了想,不情不願地道了聲,那好吧。
從沈聰安受傷第二天開始,做晚餐的重任便又回到了沈聰安的身上。憶安難得做了一次菜,沈聰安吃了一口便決定了,以後寧可吃泡麵,也不願意吃她柳憶安做的菜。
憶安把年年的百寶箱裝得滿滿的,然後在食盆裏撒上新鮮的糧食,看著它吃完,她才坐到餐桌邊,開始吃她的晚餐。每次吃飯時,他們不愛說話,但因日漸熟稔之後,偶爾也會交流幾句。
憶安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沈聰安往嘴裏扒了口飯,回答道,好得差不多了。過兩天一起去拆線吧。
恩,好。
……
晚飯後,憶安把餐桌收拾了一番,既然做不了菜,收拾的任務總得歸她了。她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把鍋碗瓢盆都洗了一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從廚房趔趄著走出去,誰知,沈聰安卻早就在客廳裏等著她出去了。
他半裸著上身,坐在沙發上。憶安已經見多了他這般模樣,久而久之便習以為常,不再覺得羞赧了。見到柳憶安出來,沈聰安忙提起左手,把胳膊舉得高高的,說道,幫我塗下吧。
想到當初也是沈聰安幫她塗抹藥膏的,她便沒有拒絕,心甘情願地走到他身邊。沈聰安把胳膊高高抬起,那道猙獰的疤痕在她的視線裏媚笑,她不由感到心一驚,隱隱作痛起來。
憶安接過藥膏,用棉簽輕輕塗抹,而沈聰安則低頭翻看雜誌,不聲不響。她這才發現,他的肌肉線條竟然如此完美。那結識的手臂肌肉在他的臂腕處勾勒出雋美的拋物線。她突然覺得臉頰一陣發熱,手勢便不知輕重了。聽見沈聰安因疼痛而叫了一聲,她才回神過來,道了聲抱歉。
塗抹好藥膏,她幫他收好,然後靜默地回屋。
她背上的傷幾近好了,可以側躺著睡覺了。可一旦閉上雙眼,腦海裏便會出現沈聰安為她上藥的畫麵。羞赧且疼痛。
三天之後,兩人一同前往醫院去拆線。她深刻地記得,那時候,沈聰安問了醫生一句話:她身上會留疤嗎?
是為憶安而問的,而不是為自己。24、
不知不覺中,秦紫悠已經成了文坤翔的助理。很多時候,當我們曆經磨礪,煎熬過,受傷過,便會瞬間變得強大起來。譬如,vivian,不,應該是秦紫悠。
她已經成功晉升為文坤翔身邊的貼身助理了。她與經紀公司簽下了協議,給她一年的時間,待她整理好私事,便會再次專心投入到演藝行業中。
文坤翔是不善於言表的男人,尤其是對於自己的家人,他很少訴說心事。對範雅舒有時也是隱忍的。然而,待他摸清了秦紫悠的性情之後,許多事情便都會與她暢談,譬如他曾經與某戲子的愛情故事,還有對自己兒子的情愫。隻是,他忘記了,秦紫悠本身也是個戲子,她是善於演戲、善於偽裝的,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創造並演繹出他所需要的紅粉知己的角色來。
那天外出開會,秦紫悠在工作上近乎完美,及時準備好了所有資料,臨場作為代表發言也是說得繪聲繪色的,這出色的女人著實令人欽佩萬分。午後,文坤翔突然讓司機掉轉了方向,前往他經常去的茶室。秦紫悠便陪著他一同前去喝下午茶。除了公事之外,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用忘年之交來形容。不過文坤翔與秦紫悠單獨出門約會的機會還是少之甚少的。這一次,他是有目的的。
他喜歡喝普洱,越是醇濃便越好。茶室的老板特地給他準備了存放了近5年的上等普洱,兩人坐在包廂裏悠閑地聊著天。秦紫悠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一邊工作,一邊陪著文坤翔。
文坤翔喜歡一邊喝茶,一邊欣賞窗外的海景。所以這包廂也是特地為他準備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高層,以便鳥瞰外麵的風景。
他吹開浮在水麵的茶葉,輕抿一口,說道,紫悠你休息會兒,難得有空出來喝茶,別忙工作的事了。秦紫悠笑了笑,抬頭看了看他,文總,別這麼說,工作也是一種快樂嘛。我不覺得累。能待在這麼愜意的地方工作,也是一種享受呢。
嗬嗬……文坤翔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這般爽朗了。眼前的女子,事事都順他的心。他突然問她,你有男朋友嗎?
還沒呢!秦紫悠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她把自己當下的角色演繹得淋漓盡致。其實這麼久以來的努力,不就是為了換來他的這句話嗎?
你覺得我們家子強怎麼樣?
文子強呀?他挺好的。
說句私下裏的話,我正想物色個兒媳婦,那小子也不爭取,上次安妮的事件,鬧得單位裏都以為他要結婚了,這風氣也不好。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把你介紹給子強,以另一種關係,如果你們處得好,想結婚隨時都可以……
文局,應該是我配不上文子強才是,“嫌棄”這詞用得可不恰當了。
哈哈,你這孩子。以後私底下就喊我叔叔好了。明天晚上來我家吃個便飯怎麼樣?
恩,好的,卻之不恭呢。
……
她的計劃終於步如軌道,他們一家虧欠她的債,她終將討回。既然已經搞定了最固執的障礙,接下來便是文子強了。她將以退為攻。
她每晚都會伏案疾書,寫下她精心布置的陰謀。25、
她在浴室裏洗澡,那裏有一麵半身鏡。她很少去照鏡子,除非刷牙和洗臉。她不喜歡看見自己的身體,那會令她感到萬分羞赧。而如今,背後那道猙獰的疤痕,卻令她更加難以麵對自己的身體。她曾小心翼翼地走到鏡子前,側著背看過去,而那道已逐漸轉化為肉色的粗獷傷疤卻著實令人恐懼。以前白皙嫩滑的肌膚仿佛被魑魅魍魎附身了一般,烙印下無比醜陋的印記。
醫生說,一般來說,是會留疤的。但後期可以靠一些手術進行修複。
她站在鏡子前,那疤痕像是在對她諂笑。
翌日來到公司,椅子還沒坐車,秘書部的一個電話便把憶安叫去了頂樓。薛城已經很久沒有找過柳憶安了,自從文子強去了美國之後,他幾乎沒有怎麼傳召憶安上去了——至少沒以前那麼頻繁。而文子強回國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逐漸淡漠起來,薛城也沒什麼好與憶安交談的。那麼,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是公事還是私事呢?憶安一邊上樓,一邊思忖著。她是心思縝密的女子,總會思考很多。
直到走進薛城的辦公室,見他麵色凝重,想必應該是公司的事情讓他不悅了。他遞給憶安一份資料,說道,你看一下。
憶安坐在薛城對麵,草草翻閱了兩下。竟然是策劃部經理與其他公司所簽約的合同。
這不是……何經理……
是的,你們的部門經理打算跳槽,那家公司裏,我正好有個好兄弟在,就順道幫我搞到了這份合同的複印件。估計她是想撈到月末那筆錢再走。我打算下周就升你做策劃部經理,並不是因為某些私人關係,而是我相信你的能力……薛城說話的樣子格外嚴肅並且認真,憶安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好推辭,便答應了。可她畢竟才入行不滿三年,論資排輩也輪不到她來統帥整個策劃部,相信日後必定會有不少人會因嫉妒、不服而排擠她吧——盡管當下,她的人緣還是不錯的。
與薛城商榷了一些相關事宜後,憶安便準備離開了。剛起身,薛城又叫住了她,他還是為她深思熟慮地著想過的。薛城說,為了幫你樹立威信,我特意給你撥了一筆款,下個月初以你的名義,搞個團隊活動吧,你到時候想想去哪裏玩比較好,錢不是問題——當然也別太奢侈了。
憶安點點頭,好的,到時候我會做一份外出旅遊活動的方案給你過目。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何經理剛好從自己的私人辦公室裏走出來,踩著精致的高跟鞋,跨上了新買的lv包包——她從未背過這隻包,最重要的,上麵的吊牌她還未來得及扯掉。她把懷裏抱著一厚疊文件扔在憶安的桌上,說道,這些文案你整理下,月底前一定要搞定,還有一些經費的報表,你把它們都算清楚,我有點公事要出去,這裏就交給你了。說罷,她便眉飛色舞地走了出去。已經年過30的女人,還未結婚生子,曾把青春獻給了公司,可或許會因走錯一步棋而損兵折將。
憶安看著她大搖大擺地走出門,心裏暗自為她感到可悲。同時,她又一次深入了解了薛城——這是個不好惹的男人,盡管一直以來,他於憶安來說,都是和藹的老板。26、
清晨,柳憶安早早地起來。她推開房門,年年立刻在籠子裏站了起來,輕輕地朝她嗚咽了兩聲。憶安把食指伸進籠子,在它的鼻尖摸了兩下,說道,寶貝乖,待會帶你出去做個美容。說罷,便神清氣爽地跑進盥洗室梳洗了一番。
一切準備就緒,可沈聰安仍舊沒反應,她等不及了,走到他的房間門口,“啪啪啪”地敲起門來。良久,聽見裏屋的男人一邊應聲“來了來了”,一邊前來開門。
他睜開惺忪睡眼走出來,一邊搓揉著眼睛一邊慵懶地說道,大清早的,擾人清夢,今天難得休息還不讓人睡覺,你幹嘛呢?
印入眼簾的男人赤裸著上身,下身著一條寬鬆的條紋短褲,幸好是四角的款式。可憶安仍舊感到萬分羞赧,即刻回轉過身子,斜眼瞥過四十五度,說道,你今天不是答應送我去寵物店嗎?再說,你自己不也有事?還好意思睡懶覺……話還沒說完,沈聰安頓時精神矍鑠起來,拍了下腦門,啊,我都忘記了。連忙關了房門,換好衣服。
他匆匆從屋子裏走出來,一邊打著電話。喂,靈聆,我今天出門晚了,來不及陪你逛街了,要不你自己先逛著,我馬上趕過來……早在一周前,他便與莫靈聆約定好這周六要出去,現在去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趕赴過去陪著吃個中飯了。
憶安正在喂年年吃東西,隱約聽見了沈聰安打電話的內容,不由戲謔道,呦,還挺親昵的呢!你女朋友?
想哪裏去了!沈聰安瞥了她一眼,一邊鑽進了盥洗室。急急忙忙梳洗後,便牽著年年一起出門了。
沈聰安把憶安送到靠近寵物店的路口,放下了她倆,自己則趕去赴約了。
過幾天便是範雅舒的生日了,莫靈聆打算買份禮物送給他,便找了沈聰安陪著挑選——那時候聽聞是範雅舒的生日,沈聰安也想給範雅舒準備份生日禮物,於是兩人便結伴同行了。而莫靈聆對沈聰安的愛慕之意,也隨著時間的磨合而日漸顯露了出來。但於沈聰安來說,與之保持親密的關係,隻是為了方便套取有關範雅舒的信息。莫靈聆是範雅舒的得意門生,在她身邊也配班好些年,對於範雅舒各方麵的習性,算是摸地透徹了。甚至連範雅舒的秘密,她也知道。
而另一方麵,柳憶安帶著年年走進寵物店。接待憶安的仍舊是那個叫做木槿的小夥子。他熱情地湊上來,原來這就是柳小姐的愛寵呀,叫年年嗎?憶安點點頭,是的。請問下,你們這裏免費做美容具體項目是指?木槿從前台拿了一本價目表來,我們這裏但凡辦理了會員卡,可以送一次染色或者燙毛的,不過你隻能在這一頁裏選擇。木槿用手指在價目表的第一頁上比劃了一下。
那,我可不可以隻給它洗個澡?憶安不喜歡那些顏色,也不想給年年燙毛發,那些款式都不好看。
當然可以。請稍等下。木槿請憶安坐到休息室——那裏布置得十分愜意,盡管空間狹小,卻精致無比。他把一張餐單遞給憶安,柳小姐可以看下這個,我們這裏還提供飲料以及食物,會員價打八折。
那來杯柳橙汁吧。27、
她坐在休息室裏折千紙鶴。眼前放著厚厚的一疊紙巾,她閑來無事,便拿著那些印花紙巾開始折。一隻、兩隻、三隻……那杯澄黃澄黃的果汁已經所剩無幾了。
木槿,還有紙巾嗎?
好的,請稍等。
……
她算好了時間給沈聰安打電話。你約會好了嗎?我們差不多可以離開了。
電話對麵,沈聰安的聲音顯得認真嚴肅,她便猜測,他定是在那女人麵前佯裝因公事而急於離開吧。而事實也果真如此。當下,沈聰安必須控製好他與莫靈聆之間的關係。那是近似曖昧,卻但更接近友誼的一種以交易為前提的情愫。
他說,好的,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莫靈聆便順理成章地問道,是誰呀?
單位裏的同事,我有點急事,趕著要走了。剛好是在吃午飯的時候,接到柳憶安的電話,他便決定中場離席了。很多時候,我們越是去佯裝不在乎某件事,卻越是會做些欲蓋彌彰的事。如若在他心底,憶安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他便無需向莫靈聆撒下這個謊言。對於自己潛意識的行為,他還未察覺出任何潛移默化的意義。
車子抵達的時候,憶安牽著年年已經在路口站著了。
年年早已熟悉了沈聰安的車子,見到開了車門,立馬屁顛屁顛地上了車。沈聰安從駕駛座上回頭,洗過澡了?很香嘛!
憶安說,是的,洗了很久呢。不過沒做美容,現在挺好看的。我打算過幾天帶年年來修剪下指甲——等你有空的時候。沈聰安道了聲“好的”,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天之後,憶安的手機便頻繁地震動起來。換做是平日裏,沈聰安也不會注意到這一點。隻是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憶安的手機頻頻響起,是短信的聲音。想起當初憶安戲謔他的模樣,他便正好借此機會回敬她一下。他故意提高音調說道,呦,哪來那麼多短息呀,新男朋友?
這語氣聽著格外耳熟,不正是那次她諷刺沈聰安時用的語調嘛。於是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對於短信的事宜也不作任何解釋。
短信是木槿發來的。他一般也就隻有吃飯的時候才有空能發發短信,平時工作太過繁忙,連手機都碰不得。而短信的內容無非是聊些寵物的事情,尤其是關於年年的。在憶安看來,木槿隻是個熱心並且忠於職守的店員,售後服務做得特別出色。但對於木槿來說,這殷勤的關懷或許並沒那麼容易詮釋了。
木槿發了短信來:店裏新到了一批狗糧,價廉物美。但凡本店會員,可於三日內領取免費試用裝一份。
她不是愛貪小便宜的女人,隻是聽木槿說,新到的狗糧很不錯,給薩摩耶喂食最適合了。她心底太在乎年年了,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把年年當作自己的孩子對待。於是,擇了個日子,一下班,她便前往了晴天寵物店。
木槿那天是晚班,正好在店裏工作。她買了五斤新款狗糧,打算帶回家給年年先試吃一下。木槿熱情地邀她坐下,他則跑去倉庫,為她取狗糧,並包裝好。
休息室的桌子上總是放著厚厚一疊紙巾,閑來無事,她又開始拿著紙巾折千紙鶴了。這樣的行為似乎已然成了某種等待的習慣。28、
文子強的手臂已經好多了,拆了石膏和繃帶。隻是還纏著紗布。
是提早下班的,範雅舒說今天家裏有客人,讓他早些回家。他是公司的皇親國戚,想要提早一兩小時下班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更何況,還是範雅舒親自向薛城開口的。
下班回到家,所謂的“客人”遲遲未到,父親也還沒回來。他便靜默地待在房間裏。
範雅舒走到兒子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子強!
進來吧。
聽見文子強低沉的聲音,她便扭轉了門把手,開了進去。視線裏的文子強正趴在電腦桌前,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沒有打開任何網頁或是軟件,隻是對著那幅電腦背景圖發呆——是一張照片,在單位的食堂拍攝的,裏麵有很多人,而範雅舒敏銳的目光一眼便掃射到了左上角的女人。是柳憶安。她洞悉兒子的心思,可這女人對他無意,範雅舒也是心知肚明的。
她走近兒子,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怎麼了?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嘛。
沒事兒,隻是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情而已。文子強淡淡地回答道。
範雅舒停頓了會兒,換了溫婉的語氣,媽跟你說個事兒。今天那“客人”,是你爸特意為你準備的,那女孩我倒沒見過,但聽你爸說,挺不錯的呢……
媽,他幹嘛老來幹涉我的事!聽到範雅舒說是要給他相親,文子強便憤懣地從電腦桌前跳了起來,滿臉的怨懟。
你這孩子,怎麼跟個怨婦似的。你爸還不是為你好?說到底,他終究是你父親,待會兒不管怎麼樣,你爸的麵子一定要顧及到,哪怕不喜歡人家,也別明說……
還沒等範雅舒說完,文子強便不耐煩地把她給轟了出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會兒“客人”都要來了。
當愛情失敗多次,或者是受挫多次之後,他便厭倦了這類情愫。當他想著“隨遇而安”的時候,文坤翔卻又摻和了一腳,這令文子強感到格外不舒服。可他深知,父親是愛極了麵子的人,他一定要抑製住自己的脾氣。他沒有想過,那位即將來臨的“客人”能夠入自己的眼,隻是一味地覺得,這樁相親事件就是個錯誤。
他換了衣服,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至少,那會讓作為局長的文坤翔比較有麵子。
不一會兒,便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文坤翔回來了。隱約還有年輕女子細致的聲線,一定是那個所謂的“客人”。文子強對著電腦倒吸了一口氣,整裝待發。他迫於無奈地要為自己的父親演繹一場戲碼。
他下了樓,在樓道口便聽見了從餐廳傳出來的歡聲笑語,在他的耳畔邊,那些笑似乎都是惡心的,虛偽的。他朝餐廳走去,那女人背對著他,看不見正麵的模樣,但背影給予的錯覺還是美好的——他第一眼的感覺是如此的,潛意識地認為那“美好”是一種“錯覺”。
直到女人回轉過身。他算是徹底驚呆了。
見到兒子迎麵走來,文坤翔站起身,為女人引薦道,這是我兒子,文子強。子強,這是我的助理,秦紫悠。
擁有姣好背影的女人順勢回轉過身,文子強呆呆地站在原地,瞳孔明顯放大,半晌不得動彈。
紫悠?他輕聲喚道,仿若一切都隻是場夢境,不可置信。29、
她朝他莞爾一笑。那笑靨仿若攝人心魂的音樂,令人流連,且回味無窮。她的瞳仁因驚喜而放大。良久,他才緩緩狐疑地道出,秦紫悠?
他曾多次錯認她。在這樣的場合下,不免也開始質疑起來。可眼前的女人,卻是那般真切的。
吃飯的時候,文子強坐在秦紫悠的身邊。作為一家之主的文坤翔總是指使兒子給秦紫悠夾菜。範雅舒起初以為這樣頻繁的命令會使兒子懊惱才對,於是輕輕踢了他一腳,示意文坤翔適可而止。可文子強的表現卻讓為人父母的兩人又驚又喜。他甘之如飴地給秦紫悠夾菜,還主動與她交談。算是給足了文坤翔麵子了。這回可是龍顏大悅。他咧著嘴笑,無意間插入他們的話題。
聽紫悠說,你們以前認識吧?
恩,也就一個多月前才認識的。文子強回答道。
真是巧呢。這世界還挺小的,兜了個圈子又碰上了,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吧。文坤翔逐漸把話題轉入正題。
兩個年輕人聽出了這話中隱藏的意思,含羞著低頭吃飯,不作任何回應。過了一會兒,文子強問道,紫悠是娛樂圈的人,怎麼成了爸你的助理了?文坤翔喝了一口酒,回答道,這個解釋起來還挺複雜的,待會兒讓紫悠自己解釋給你聽吧。我這裏剛好有兩張電影票,是別人送的。吃完飯後,你們正好可以去看看。我跟你媽對這種年輕人的片子可不感興趣……他很少喝酒,除非是重要場合,或是他很開心的時候。今天算是同時滿足了以上兩個條件。他說話的時候拚命地給自己做掩飾,企圖淡化他可以撮合文子強與秦紫悠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