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隆兒把星兒領到了後院,在放置雜物的角落裏,隨便指了一間房給他,便走了。
隆兒一走,星兒就高興地挽起袖子收拾屋子。畢竟在外流浪了多年,終於有了一間棲息地,這對星兒而言,是比天上掉餡餅都都高興的事。
等到星兒將屋內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妥當之後,慶兒也給他送來了一套鋪蓋,雖是半新不舊的粗布被褥,星兒已是感激零涕。慶兒見他身子單薄,累得氣喘籲籲,一時心軟也留下來幫他打掃了一遍才回去。慶兒走後,星兒又拎來一桶水,用抹布把屋子裏外擦得幹幹淨淨這才心滿意足地鋪上被褥準備安歇。
周圍一切皆靜了下來,星兒把房門插好,返身坐到床上,一層層脫下了那套男子的裝束。等到最後一層束縛褪下之後,露出了胸前已經發黃的白色裹胸。她慢慢地解開係帶,放鬆了胸前的豐滿,也放鬆了一天緊繃的神經。
沒錯,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身負滔天秘密恨意盈天的女人,她就是六年前慘遭滅門下幸留下來的原太原知府梁守業的長女梁傲霜。
六年了,她白日裏女扮男裝流浪乞討,隻為活著,隻有晚上,找到一個隱蔽的棲身之所時,她才能稍稍放鬆一下。當然,像今天這樣,有個固定的住所,且是隱密的獨立住處對她來說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所以,她從心底裏感激嚴子霆。當然,除了感激之外,她對他還有更複雜的情感期待,因為嚴子霆對她來說是個最最特殊的人——他是她曾經的未婚夫!
早在梁傲霜五歲時,梁守業便把她許配給了當時的同僚舊好嚴成信的第三次嚴子霆。當時的嚴子霆雖隻有七歲,卻聰明好學,模樣也周正,梁守業甚喜。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梁家居然會遭到滅門的災難,而逃出來的,僅有一雙兒女而已。
當然,梁家的突然遭難,嚴家也是始料未及,直到消息傳來才扼腕歎息,然而一切為時已晚。為了不被梁家連累,狡猾的嚴成信迅速放出消息,說早在幾年前已同梁家絕交,兒女親事也早已作廢。對此,雖不少人認為嚴成信不仗義,可嚴成信卻也因禍得福,迅速被朝中勢力集團相中,從此平步青雲,直到今日。
可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梁家的女兒梁傲霜卻突然從天而降,隻是她的身份不再是梁家嫡長女,更不是嚴家曾經未過門的三少夫人,而是一個被嚴子霆偶然搭救的小乞丐,僅此而已。
梁傲霜坐在床沿上閉目思索了一陣,待心情稍稍平複些,才伸手摘下小廝帽,將一頭青絲放了下來。說也奇怪,這些年她居無定所,食不果腹,麵黃肌瘦,可一頭青絲卻絲毫未受損,烏黑油亮,如瀑布般順滑,直垂至腰際,盡顯出十六歲少女獨有的嫵媚與妖嬈,隻可惜無人能見,更無人欣賞罷了,連她自己都不曾留心。
疲倦洶湧而來,她幾乎是頭沾到枕頭便睡沉了過去。如她這般心境,定是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多好,她可以一睡不醒,至少能讓她忘掉家族被滅的深仇大恨,做一個平凡的女子,默默無聞地過一輩子,可是命運弄人,她這一輩子注定與平凡與平靜無緣,她要走的是一條在絕望中求生存,哪怕賠上身,賠上心,賠上一輩子的浴血之路。